《黑神话钟馗》钟馗历代形象变迁介绍 钟馗是什么神_东亚地区的钟馗-游民星空 GamerSk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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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神话钟馗》将会书写一段与“钟馗”有关的故事,那么钟馗在时代变迁下有怎样的变化呢,下面请看“姜望子”带来的《黑神话钟馗》钟馗历代形象变迁介绍,希望能够帮助大家。
终南进士,镇国将军
声若暴雷而射邪山谷,目如巨电而围驾宫围
偕敬德秦公作将魔之尉,同神荼郁垒为啖鬼之神
号令三千鬼卒,魑魅丧胆侵惊
驱驰百万神兵,魍魉寒心失色
标名虎榜,护驾龙宫
御赐状元,官封都判
赫赫厥声,濯濯威灵
后封校尉九州岛,岛岛按察
权司夏令,护化之神
祛邪斩鬼大将军,终南铁面神君 ,扫荡妖氛天尊。
近日,游戏科学发布了其新作《黑神话:钟馗》的概念pv,使得这位沉寂已久的神祗成为中外玩家的热点,作为华夏中的驱魔正神——钟馗钟天师的名号不必过多赘述,但钟馗起源为何?其传说何时定型?现今的钟馗形象又是如何演变而来?却值得一叙。此外,钟馗信仰也不仅仅只在禹域,东及日韩,亦有钟天师身影,身在异域,钟馗又会有何样的本土化转变,我们将此为诸位揭晓。
《黑神话:钟馗》概念图
何为起源?
对于钟馗信仰其本身来说,可谓是家喻户晓,西北至陕甘,东南至闽粤,我们都能见到其身影,但对于其起源和演变却一直扑朔迷离,琢磨不清,这便引起了古今一批又一批学者的注意,至晚于宋代便有文人学者开始关注此命题,如赵叔问的《肯綮录》、李防等人编撰的《太平广记》、沈括的《梦溪补笔谈》;明代郎瑛的《七修类稿》和杨慎的《丹铅杂录》等等;至清代考据学大兴,更多的学者对此进行究本溯源,如顾炎武、赵翼、俞越等等。到了近现代,这一命题又被众多学者继承发展,争相进行进一步的探讨研究,并衍生出众多的起源说法,包括“仲傀说 ”、“终葵说”、“尺郭说”、“方相氏说”等等,但至今未有定论。为了使看官们能更好的了解其中脉络,在此将众多说法中影响较广,信服力较重的几个起源进行详细讲述。
一、“终葵说”,该说法也是自明清至今钟馗起源论中影响力最大的,“终葵”出自《周礼·考工记·玉人》一篇。
玉人之事,镇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命圭九寸,谓之桓圭,公守之;命圭七寸,谓之信圭,侯守之;命圭七寸,谓之躬圭,伯守之。………四圭尺有二寸,以祀天;大圭长三尺,杼上终葵首,天子服之
圭是周礼中帝王诸侯在重大礼仪场合中使用的礼器,以玉制之,典礼时,将符合自身身份的玉圭持于手中,作为他们身份地位的象征。而在这项记载中,则出现了“大圭长三尺,杼上终葵首”,这句话又是何意?东汉的《说文》中注解云:大圭长三尺,杼上终葵首,谓为椎于杼上,明无所屈也。;唐代《周礼注疏》中注解为:云终葵,椎也者,齐人谓椎为终葵,故云终葵椎也。以此看来,“终葵”就是“椎”,该句含义即为“大圭长三尺,上端两侧向里宽度逐渐削减,而首部呈方椎形”。而这也符合圭的留存的实物形象。
战国谷纹玉圭
明代岐阳武靖王李文忠持圭图
而从音韵来看“终葵”的“终”与“葵”二字反切,即“终”字声母与“葵”字韵母相拼发“椎”的音,二者即为一体,而在此之后,终葵又从形状转变为了具体的物品,他被运用到了巫术和傩戏之中,当然在这些场合里,当然不能使用与帝王诸侯的玉器,于是行礼者便以木制的棍棒或笏板来替代,做成椎形,进行仪式。在顾炎武引用东汉《广成颂》中便讲解到
“翬(挥同。)终葵,扬关斧。(《博雅》作柊揆。)盖古人以椎逐鬼,若大傩之为耳。”
同时在现代考古中,山东、湖南、广西等省西汉墓葬中陆续有“木杖”出土,这些“木杖”的颜色、长短、形状、粗细程度等都与人们日常所用的同类器物明显不同,在棺中存放的位置也较特别。据此王宝安等人研究后认为:“此类‘木杖’似应是前文提到的终椎。”
出自《终椎研索》
同上
需要说明的是,在古代的鬼神崇拜中,人们想象的鬼神有善恶之分,故而人会祭祀,乞求神明,而对于恶鬼,则进行着傩舞等仪式进行驱鬼和消厄,而在其中作为驱鬼仪器的“终葵”便随之赋予了驱魔辟邪的意义,并在后世演化成为了一位名叫“钟馗”的驱魔仙人。
二、“仲傀说 ”,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神仙传》钟馗条中提到几种钟馗起源的说法,其中一种认为,钟馗形象始于商汤时期与巫咸、伊尹、老彭等齐名的巫相仲傀,仲傀之名见于《大戴礼》,《尚书》作“仲虺”,《苟子》作“中归”。在《孟子》和《左传》中将他与商之名相伊尹并列,为成汤之左相。而以巫字冠名,推测仲傀应是成汤手下一名专职的巫人,在商代“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的政治文化氛围下,这位巫相在舞傩施巫的过程中给世人留下太深的印象,故而虽然这位巫相未留下详细的事迹,但他的名姓却以一种神话形态流传下来,最终衍变为钟馗。另有学者认为,仲傀以同音演变为仲虺,虺乃神话中的怪蛇,于是仲虺又演变为《天问》中九首巨蛇之“雄虺”,而钟馗的馗字,恰恰为九首组成,钟馗因此而来。
三、方相氏说,正如前两个说法所述,钟馗的起源人物形象与舞巫傩戏有着极深的渊源,故而,作为自周代开始的大傩首席方相氏,便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傩仪中为了达到所谓驱魔攘疾的功能,行舞者必须戴上怪异怖人的面具,而方相氏的形象也不例外,《周礼·夏官》记载:
“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殴疫。 ”
东汉方相氏佣头
而该形象在中晚唐的敦煌愿文《除夕钟馗驱傩文》中与钟馗形象不谋而合
五道将军亲至,
□(部)领十万熊罴,
衣(又)领铜头铁额,
魂(浑)身物(总)着豹皮,
□(敕)使朱砂染赤,
咸称我是钟馗,
捉取浮游浪鬼,
其中的钟馗“披豹皮”、“脸上或是身子涂满朱砂赤红”和方相氏的“蒙熊皮”、“玄衣朱裳”基本相似。而除去形象相似外,二者存在着的“疑似相继”关系则更让人瞩目。自周亡之后,世俗化的发展使得巫和傩等概念逐渐衰弱,汉代虽继承了宫廷傩仪,但其场面宏大突出着更多的展现着皇家威仪和娱乐属性,傩仪中的驱鬼攘疾的宗教性和神秘性有所下降。这种趋势愈演愈烈,至唐代,傩仪虽然与历朝傩仪的程式基本一样,但其分工之详细、角色之齐全、程式之周密,简直像是一场大型歌舞剧。在这种气氛下,人们已经很少能从中发现商周傩仪中巫气十足的神秘性和崇高感、敬畏感的影子 , 代之以程式化的歌舞,其娱乐性也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而作为大傩首席的方相氏也在这种浪潮中失去了把本来面目。宋代时,方相氏的形象在《三礼图》中变为了一个峨冠博带的朝臣,与东汉时期其凶煞了外貌形成鲜明对比,若不是图中尚且保留着其四目形象,恐怕都识不出他是方相氏了。
《三礼图》中的方相氏形象
而恰恰是在这种傩仪衰弱,方相氏式微的时间段中,钟馗却在傩仪中大放异彩。在晚唐敦煌写本经文2569(背面)中提到:
“驱傩之法,自昔轩辕,钟馗白泽,统领居(仙)先。怪禽异兽,九尾通天。总向我皇境内,呈祥并在新年。”
此处把远古到当时的演变作了说明:从轩辕时代到当时的钟馗,就是在岁末统领众人进行“驱傩”的首席,而实际上除夕之夜的大傩首席正是我们一直提到的方相氏,可以说在方相氏逐渐消声匿迹之后,钟馗在除夕驱傩仪式中继之而起,成为新的大傩首席。而钟馗这种傩舞属性在很长时间中都保持着,晚唐的周繇所写的《梦舞钟馗赋》中将钟馗捉鬼的过程用“不待乎调凤管,拨鸾弦,曳蓝衫而飒纚,挥竹简以蹁躚,顿趾而虎跳幽谷,昂头而龙跃深渊。或呀口而扬音,或蹲身而节拍。震雕栱以将落,跃瑶阶而欲折。”等词句进行描写,但这一过程不像大部分人想象中的激烈搏斗,而更像是钟馗调凤管、拨鸾弦以傩舞形式进行驱邪。龚璛在其诗《中山夜游图》中有着“驱傩归去作新春”之句,现今现在江西省南丰县三溪乡石邮村“跳傩”仍存各家搜傩的仪式 ,届时,男主人须带领全家人在门口恭候傩神——钟馗的驾到,晋东南地区的阳城、沁水、晋城等市县的乡村常由村民扮钟馗、小鬼等形象在锣鼓引导下逐户“冲瘟”。时至今日,许多地区仍将钟馗视为傩神。
民间傩戏《跳钟馗》
在这些因素下,有观点认为钟馗应是方相氏的变形和传承。
四、尺敦说,该说法出自汉代《神异经:东南荒经》中:
东南有人焉,周行天下,其长七丈,腹围如其长。朱衣缟带,以赤蛇绕其项。不饮不食,朝吞恶鬼三千,暮吞三百。此人以鬼为食,以雾为浆,名日尺郭,一名食邪,一名黄父。
有学者认为,该传说与钟馗食鬼极为相似,应为钟馗起源。但该说法记载太少,且文中未有钟馗字样和同音字,故而影响力较小。
以上便是钟馗起源众多观点的一部分。我们很难在此得到一个确切的定论,但或许我们可以转变思路,也许他们都是起源。钟馗的形象演变过程具有极其丰富的文化意蕴和社会价值。从 最初的钟馗形象的产生到如今钟馗形象的衍变,它经历了历史的演变、正统文化与民俗文化的融合。透过钟馗形象,我们可以看到中华文明在文化、民俗、历史等各个方面所影射在其形象上的印迹,钟馗的形成,不论是商朝巫相仲傀说、终葵说、尺郭说,还是方相氏说,这些说法分别处在不同朝代,都反映了不同时期的民俗风尚和社会心理以及审美风格,它们看似自成体系,实则相互联系。钟馗形象无论是起源于哪一种说法都是经过与各种文化的糅合、文人的创 造与人民的想象的共同参与,在不同时期社会思潮与审美观的影响下,才使得钟馗的形象逐步深化为现在的世俗的神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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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页:从驱鬼消疾大傩神到终南进士正神将
- 第3页:从“侈谈神怪”到“人生世态”
- 第4页:治鬼 镇宅 赐福 判子
- 第5页:东亚地区的钟馗
第2页:从驱鬼消疾大傩神到终南进士正神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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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驱鬼消疾大傩神到终南进士正神将
既然起源未有定论,那作为神格的钟馗形象又是何时出现的呢?目前能找到的钟馗形象最早出处为李丰楙教授指出的唐高宗麟德元年(西元664年)奉敕为皇太子于灵应观写的《太上洞渊神咒经》。然而日本学者吉冈义丰先生在其研究中考证认为“该经最初的十卷成书时间约在陈隋之际”时间远早于唐高宗年间。而后吉冈先生修改了自己的观点,认为《太上洞渊神咒经》出于梁末以前。我国学者卿希泰教授在《中国道教思想史纲》里说《太上洞渊神咒经》出现于晋代。现在学界大体认为该经应在晋末。原经中对钟馗的描写是这样的:
今何鬼来病主人,主人今危厄,太上遣力士、赤卒,杀鬼之众万亿,孔子执刀,武王缚之,钟馗打杀(刹)得,便付之辟邪。
根据此处记载可以看出,是早期道教经典中驱除病厉之龟的仪式过程,这段经文虽无钟馗外貌的具体描写,记述也较简略,但钟馗的职责却很明确,是作为最后斩鬼的行刑官出场,并且还有着孔子、周武王两位中华传统意义上的圣人当“辅助”,可见最迟至晋末,钟馗的名号已经类似孔子、武王一样是作为一种知名的斩鬼去病的神灵存在。
顺带提及,孔子武王的内容仅出现在敦煌本中,后世正式的《道藏本》并没有,可能是怕被士大夫冲吧…….
而这种现象在南北朝时期人名中更为突出。清代赵翼曾考证过,南北朝乃至隋唐时期多有取名“钟馗”者。
后魏、北齐及周、隋间多有名钟葵者。魏献文帝时则有枹罕镇将杨钟葵;又张衮之孙白泽本名钟葵,献文改名白泽;于劲亦字钟馗;孝文时有顿丘王李钟葵;北齐武成时有宦者宫钟葵;后主纬时有慕容钟葵,奔于周;隋炀时,汉王谅反,有大将乔钟葵;又隋宗室处纲之父名钟葵;又鱼俱罗与蜀将段钟葵讨平越隽蛮;唐时王武俊有将张钟葵,寇赵州,为康日知所杀。古人名字往往有取佛仙神鬼之类以为名者,张钟葵无论,若杨钟葵等系六朝人,俱在唐前,倘食鬼之钟馗系唐武德中进士,则杨钟葵等之命名,何由逆知后世有是辟鬼之神而取之也哉?
从《北史》中“魏尧暄本名钟葵,字辟邪”以及正如赵翼所说“古人名字往往有取佛仙神鬼之类以为名者”。可知至晚在晋末南北朝时期,钟馗作为辟邪的神灵形象在大江南北已经得到极大的普及和传播。如此看来,明代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里说“余意钟馗之说,必汉、魏以来有之”也并非是完全的臆断。
而钟馗形象的进一步传播,则离不开有唐一代来自官方的大力推崇。玄宗朝时,大臣张说所撰《谢赐钟馗及历日表》一文记载了钟馗画融入新春年节民俗的情景“中使至,奉宣圣旨,赐画钟馗一及新历日一轴……屏祛群厉,缋神象以无邪;允授人时,颁历日而敬授。”在岁终春临之际,宫中将钟馗的形象绘制成画幅,连同新日历各一轴,颁赐给朝廷官员,悬挂在家里,以为“屏祛群厉,驱除邪祟”之用。如果说,钟馗传说早就在晋代或更早的时代形成并在民间广为流传的话,那么,从驱邪傩巫的心理出发,将传说中斩鬼的钟馗制作成画像,在岁除之际颁赐给官员们,作为镇鬼之灵物,至晚从张说供职的玄宗朝已经开始了。这种年节悬挂钟馗像镇鬼的做法,得到了后世朝廷的认同,形成风俗,世代延续,而且逐渐流到了民间,如刘禹锡也撰写过二份同类性质的文书《为李中丞谢钟馗历日表》和《为杜相公谢钟馗历日表》,记载了德宗朝颁发和悬挂钟馗画驱邪的年俗,而与此同时,也正如前文所说,在除夕大傩仪式中钟馗逐渐占据C位,大放异彩。中晚唐的敦煌愿文《除夕钟馗驱傩文》中钟馗驱鬼的主体地位越发显现,以至于五道将军率领的熊罴大军,需要假扮钟馗,假其威名来捉浮游浪鬼。而在另外一篇晚唐愿文《儿郎伟》中,钟馗不但被描述为自古的傩神,更详细描写了其驱鬼手段:
适从远来至宫门,正见鬼子一群群。就中有个黑论敦,修身直上舍头存。耽气袋,戴火盆。眼赫赤,着绯裈。青云烈,碧温存。中庭沸匝匝,院里乱纷纷。唤钟馗,拦着门。弃头上,放气薰。慑肋折,抽却筋。拔出舌,割却唇。正南直须千里外,正北远去不须论。
而另外一篇钟馗与白泽的驱鬼过程亦可对照:
适从远来至宫宅,正见鬼子笑赫赫。偎墙下,傍篱棚。头朋僧,眼隔搦。骑野狐,绕项脉(巷陌)。捉却他,项底揢。塞却口,面上掴。磨里磨,石岂里侧。镬汤烂,煎豆豆昔。放火烧,以枪劐。刀子割,脔脔擗。因今驱傩除魍魉,纳庆先祥无灾厄。
两处记载虽现残忍,却又生动,将钟馗施加鬼怪的各种刑法,将之放逐千里,但也显示钟馗在此时的形象威能进一步的强化,也为之后著名的“唐王梦钟”的传说埋下伏笔。
最早的“梦钟”故事应是来自于晚唐的周繇所写的《梦舞钟馗赋》,赋中讲述的是唐玄宗梦见钟馗捉鬼,梦觉后,将梦中之祥告之杨贵妃,六宫皆贺的情境,和诏画工吴道子依照他梦中所见画钟馗捉鬼的情节,该赋中虽没有写明钟馗身世但已形成了“唐王梦钟”的大致情节并塑造了一个“怪状朦胧,形象特异,长髯、短发,阔臆、圆颅,着斜开衽的蓝衫、戴危冠”的钟馗形象。该传说在唐末的《唐逸史》中形成了我们所熟知的钟馗传说。
明皇开元,讲武骊山,翠华还宫。上不悦,因痁疾作,昼梦一小鬼,衣绛,犊鼻,跌一足,履一足,腰悬一履,搢一筠扇,窃太真绣香囊及上玉笛,绕殿奔,戏上前。上叱问之。小鬼奏曰:臣乃虚耗也。上曰:未闻虚耗之名。小鬼奏曰:虚者,望空虚中,盗人物如戏;耗,即耗人家喜事成忧。上怒,欲呼武士,俄见一大鬼,顶破帽,衣蓝袍,系角带,靸朝靴,径捉小鬼,先夸其目,然后劈而啖之。上问大者:尔何人也?奏曰:臣终南山进士钟馗也,因武德中应举不捷,羞归故里,触殿阶而死。是时,奉旨赐绿袍以葬之,感恩发誓,与我王除天下虚耗妖孽之事。言讫,梦觉,痁疾顿廖。乃诏画工吴道子曰:试与朕如梦图之。道子奉旨,恍若有睹,立笔成图进呈。上视久之,抚几曰:是卿与朕同梦耳。赐与百金。
这一记载,标志着钟馗传说的正式成型,此后历代的钟馗故事皆在此基础上进行加工创作,钟馗的形象逐渐从傩仪法事上的驱邪鬼神,转变为了文学传奇上的终南进士。至于为何选择“终南”二字,有学者指出钟馗在此的举子身份,可能取自“终南捷径”的典故用法。另有学者根据故事中武德时间点,以及《旧唐书》、《历代崇道记》等书中太上老君多次显圣终南山,告谕李渊将有天下的传说,认为可能是编纂者有意符合唐代官方崇道尊老子的意识形态,将钟馗与唐初终南山显圣进行关联,突显唐室的神圣性。
连环画钟馗自尽
五代至宋元时,钟馗形象不但未减,并依旧有所发展,沈括的《补笔谈》复引了《逸史》中的明皇病虐故事,可能出于钟馗的驱邪神格,其中为之加上了武举不第的设定。同时随之宋元时期戏曲的兴起发展,钟馗的故事又被搬上舞台,在民间传唱不绝,并在宋代官方的宫廷傩仪中作为福神登场。
自明代开始,钟馗成为了宫廷除夕戏曲的常驻客,成为年初赐福的吉祥福神,同时,民间在唐宋原有的钟馗传说上进一步加工,结合钟馗凶相,将其落第原因划归于面丑而被皇帝或奸臣排斥的结果。明代《钵中莲》中有篇临江仙道曰:
忆自金门赴试,中途忽变芳颜,胪传惊驾落孙山;捐躯魂缥缈,后宰沐恩颁,职掌降妖伏怪,平安永镇人间。
这一设定,在此后为《唐钟馗全传》、《斩鬼传》、《天下乐》、《平鬼传》及《钟馗嫁妹》等小说继承,共同塑造了如今我们所熟知的钟馗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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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侈谈神怪”到“人生世态”
如前文所述,钟馗与傩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傩仪式微下的形势下,即使老前辈“方相氏”尚难自保,钟馗在此浪潮中则未被淹没,而是走向了世俗化的新道路。正如前文所述,唐代的宫廷傩仪其严肃性和神秘性消散,转变为了娱乐属性,而作为除夕傩仪主角的钟馗尽管仪式也是遵守惯例。 但众多人扮成钟馗,浩浩荡荡,一定程度上已带有表演和娱乐的性质,再加钟馗并未“执戈扬盾”,庄重严肃的气氛显然淡化了。宋代以后,钟馗信仰也发生了重要转变,其特点是逐渐向着世俗化和民俗化方向发展。在敦煌写本《太上洞渊神咒经》中那个曾经与孔子、武王这两个文武二神并列作为统领捉杀诸鬼之神的钟馗,逐渐转变为辟邪驱祟的道具和象征,融入例行的送旧迎新的年节民俗事项之中。这种转变,从实质上说来,意味着钟馗信仰的神圣性逐渐减弱或消失,世俗性逐渐加强。而在明清小说中这一转变更为明显。明代所撰的《唐钟馗全传》该书更像是作者对于前代钟馗传说的归纳总编,在情节处理上 , 大体依傍前人材料,没能自出机抒, 只是简单的加工、拼凑、连缀、成篇。书中的钟馗从出身到降妖,几乎是毫无波澜,遇鬼杀鬼,全无意外,只是机械着做着搜世、捉鬼的反复循环,因此 , 小说只 能停留在记异述怪诞的“志怪”阶段。但到了清代《斩鬼传》与《平鬼传》则不同,两书中将钟馗塑造成了一个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壮士,运用大量篇幅书写钟馗自尽的情节;其中皇帝的昏聩、奸臣的谄媚、宰相的劝告以及钟馗的悲愤跃然纸上,而《斩》传为钟馗安排的两位副手——咸渊(谐音含冤)和富曲(谐音负屈)亦在二鬼身世中表现出无尽的对有才之士,却无立椎之地的悲凉。作者在有意无意之间以钟馗的故事描绘了中国封建社会下底层学子的真实写照;而两书中的鬼怪,也不再是《全传》中简单的反派炮灰,而是阳世众生恶欲的具象:
大凡人鬼之分,只在方寸间。方寸正,鬼可为神。方寸不正,人即为鬼。 世上何尝有鬼?妖魔皆从心生。
书目中的鬼怪名分如诌鬼、假鬼、奸鬼、捣大鬼、冒失鬼、龌龊鬼、温尸鬼、不通鬼、诓骗鬼、急赖鬼、心病鬼、醉死鬼、抠掐鬼等等,都难看出其精怪身份,更多反映着对世态炎凉、人心向背的讥讽。
从中可以发现,三本钟馗小说中,完成了从神魔志怪到讽世劝时的转变。更简单来说,我们可以发现钟馗“从神变得像人了”。宋代,钟馗从威严的傩仪之上,下降民间成为家家户户民俗祈福的对象,他们原先食鬼的血腥凶狠转为了驱邪避灾的简单化功能,明清小说中他从一个机械的、听天由命的捉鬼机器变成了在两传中会为了悲愤不公而以死抗争,面对鬼怪挫折会有气愤,有反思,有运筹帷幄,有奋勇向前的斩鬼神君。如同鲁迅先生所说“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此时的钟馗的形象也真正走向了人间,他凭借着民众的期望和想象,成为守护私宅家园的小神,能为小说中为反映着世态炎凉。他在市民笔下有喜有悲、有滑稽玩笑、有伏魔正义。也算这才是钟馗至今流传的原因,古今的钟馗是人民所希望、人民所需要的钟馗。
当然,也由于世俗化的影响,钟馗凭借着百姓寄托能够是正义化身,同样为了娱乐需要也可以是邪恶反派。明代的《太乙仙夜断桃符记》中,钟馗的形象是一个与桃符鬼同流合污,不但不降魔驱鬼,反而知情不报,令鬼怪长居主人家中的丑恶形象。《狮子赚》中钟馗更是被作者写成了一个贪赃受贿的奸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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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鬼 镇宅 赐福 判子
钟馗起家于驱鬼,但这一过程中是比较血腥与残忍的,除去上述的《儿郎伟》中酷刑外,唐代钟馗画像恐怕也不例外,宋代《太平广记》中吴道子画的钟馗像是用手扣鬼怪的眼珠子而后生吃的形象
昔吴道子所画一锺馗,衣蓝衫,鞟一足,眇一目,腰一笏,巾裹而蓬发垂鬓,左手捉一鬼,以右手第二指捥鬼眼晴,笔迹遒劲,实有唐之神妙。
这一形象体现着原始傩仪中钟馗的驱邪威能。而步入宋代,随着钟馗的世俗化,原先钟馗元素中的血腥衰弱,而展现钟馗的驱邪神力,开始转变为了其捉鬼,治鬼的层面,宋代《德隅斋画品》描述五代《雪坡钟馗图》时是这样的:“破巾短褐,束缚一鬼,荷于担端,行雪林中。想见武举不第,胸中未平,又怒鬼物扰人,擒拿搏击,戏用余勇也。”,此处以钟馗捉鬼、打鬼以此撒气的举动来反映其神通威仪(小鬼:不是,哥们,你落榜关我屁事啊)。而宋元时期许多钟馗画作,我们可以看到钟馗已经不满足与捉鬼、吃鬼了,而是开始“治鬼”了。这些画作中,钟馗如同一个“黑心老板一样,压榨各种打工鬼为其服务”。
元代,王振鹏,《钟馗嫁妹图》
南宋,龚开,《中山出游图》
南宋/元,颜庚,《钟馗嫁妹》(局部)
这一形象传至明代,在杂剧《庆丰年五鬼闹钟馗》中,作者安排钟馗受封了“都判官领袖”,并“管领天下邪魔妖怪”,也是为钟馗这一治鬼威能的后来者背书了。若以此结合PV来看,视频中那两位为钟馗扛剑的鬼将,估计也是如同上图中那些为钟馗服务的部下了。不过有趣的是,按照PV和游科的发布的概念图来看,给钟馗安排的鬼将共有两位。这与《斩》、《平》二传中为钟馗安排的鬼将数目一样,前者安排给钟馗的是咸渊和富曲,后者安排的是神荼郁垒二将,不知道游戏是否之后剧情也借鉴了两部小说并承袭了这一设定。
《黑神话:钟馗》扛剑双鬼将
当然,钟馗原先食鬼的属性依旧有所保留,甚至还可以制造一些乐子。清代蒲松龄所作的一个小剧《钟妹庆寿》引用了明代《笑赞》中的一篇故事:说钟馗妹妹在钟馗生日叫一个大鬼挑着两个小鬼给钟馗贺寿,并告知钟馗若是嫌礼物少,可以把挑担的大鬼一起收了,于是钟馗便把三个鬼拉到厨房里做了。

既已世俗化,作为民俗神灵自然要满足于民众的各种愿望,功能也需多起来。唐代官方下赐的钟馗画是挂在家中镇宅的,这一功能意识在明代尚有留存,明末杂剧《闹门神》借钟馗之口表示“只俺把守门内”,但镇宅和守门本就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二者并不是死板的,原先镇宅之神转为门神也非不可能,宋代钟馗便已经作为门神出现在家家户户的大门之上了
士庶家不论大小家,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 书桃符置户两旁,挂钟馗门上,以厌邪魅
元代各个剧目中,钟馗也常常是以门神的形象出现在剧中。
现代钟馗门神像
到了清代,可能是因小说和戏曲中传言钟馗是从后宫进入大内为唐玄宗驱鬼或者是钟馗自尽于后宰门,于是出现了后门钟馗的变形,将钟馗锁定在了后门。
出自晚明张大复《天下乐》
此外,赐福也是钟馗的重要功能之一,尤其是皇家更为青睐。自明代开始,除夕岁初宫廷演戏令钟馗出场已成惯例,在这些剧目中,钟馗外貌形象得到了巨大的转变,从唐宋时期“戴巾,蓝绿襕衫”的武夫形象,转变为了“红襕、束带、笏板”的文臣造型
我将这黑幞头重拴了红抺额,黄金带高拽起绿罗裳。拂绰了钢髯尘土,消拭了铁面冰霜。整顿了乌靴象简,安排了紫绶金璋。
并以此与五福三阳等诸仙共同登场贺岁,俨然是一位福神仙官,无有了旧日杀伐。
《明宪宗元宵行乐图》钟馗形象
此外,对于钟馗身世,也进行了模糊化处理,钟馗落第的罪魁祸首转变为了奸臣,而皇帝则是认同钟馗才华,为之可惜的明君。戏中的钟馗台词斥责奸邪,多加了许多歌功颂德天子英明的贺词。其中政治用意,不言自明。为什么明清宫廷中愿意如此抬升钟馗的岁初赐福形象,除去原先傩仪遗存外,可能就是因为唐王梦钟的传说。其故事出自宫廷,为玄宗捉鬼祛病,寓意甚佳,故而引得明清皇室青睐。而这种风气民间亦为流传,古今流传的钟馗与蝙蝠图像,正是表现民众希望钟馗“赐福(蝠)”,此外其判官身份又为其带来了判子,送子的功能需求,在画像上多有表现。
赐福
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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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页:起源
- 第2页:从驱鬼消疾大傩神到终南进士正神将
- 第3页:从“侈谈神怪”到“人生世态”
- 第4页:治鬼 镇宅 赐福 判子
- 第5页:东亚地区的钟馗
第5页:东亚地区的钟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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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地区的钟馗
朝鲜半岛
让我们目光转向海东,钟馗钟天师又是何模样。
门排中的常胜将
门排(문배)即是韩国对于门神的称呼。韩国本土的门排神格,根据韩国学者李在崑教授,可以追溯至新罗时期的“鼻荆郞”和“处容郎”。前者是传说为新罗真智王鬼魂与寡妇桃花娘所生之子,真平王后引入宫中抚养,十五岁任执事,他晚上常出城,领导鬼群远游,并能驱使鬼群为真平王建桥,还能指使鬼怪杀判逃的鬼,故而朝鲜民俗中将写有
“聖帝魂生子, 鼻荊郎室亭. 飛馳諸鬼衆, 此䖏莫留停”
的词条贴在门户上就能避灾驱鬼。
后者是传说中东海龙王之子,因宪康王为其修建佛寺,于是龙王派遣处容进京辅佐,宪康王大喜,赏赐他美女为妻,高官厚禄。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日疫神变化,趁着处容不在家时,与其妻子私通,当处容回到家后,看到床上的“两双脚”后,大惊失色,但最终处容决定: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自由无人能挡,配合你的光芒
并作下了一篇乡札(用汉字标注朝鲜口语的文体)《处容歌》
東京明期月良(东京月夜明) 夜入伊逰行如可(流连归家晚) 入良沙寢矣見昆(进门方才见) 脚烏伊四是良羅(床上有四足) 二肹隠吾下扵叱古(两足是我妻) 二肹隠誰支下焉古(另两足何人) 本矣吾下是如馬扵隠(我妻本属我) 奪叱良乙何如為理古(被夺怎奈何)
疫神听见了,羞愧不已,于是现身向处容发誓“今已後見畫公之形容, 不入其門矣”,于是朝鲜民俗中,有着贴处容画像在门户以辟邪的习俗。
《乐学轨范》中的处容形象
也正是因此,李在崑教授将韩国本土门排起源追溯到新罗时期,但仍有部分学者质疑相较于中国众多体系明确的门神,这两者的 “神格”较为模糊,缺乏具体清晰的形象与职能界定。
钟馗传入朝鲜半岛的时间,据韩国民俗学者李能和先生考证,应该是高丽中期,即睿宗朝。高丽王朝崇奉佛教,以为国教,也正因如此对道教亦表现接纳态度,睿宗朝时,宋朝的道教臻于极盛,并影响了高丽王朝,高丽睿宗开始将元始天尊供奉在玉烛亭,每月斋醮,正式将道教传入高丽,而睿宗本人也和其同时在位了“道君皇帝”宋徽宗一样,十分崇道,甚至《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中猜测睿宗可能希望以道教取代佛教(当然,睿宗本人对佛教依旧保持极高的信仰,该说法难以成立)
王俣篤於信仰, 政和中, 始立福源觀, 以奉高眞道士十餘人. 然晝處齋宫, 夜歸私室, 後因言官論列, 稍加法禁. 或聞俣享國, 日常有意授道家之籙, 期以易胡教, 其志未遂, 若有所待然.
也正是在此期间,朝鲜半岛上的‘岁画’(세화)中所绘的寿星仙女、直日神将、鬼头,以及‘钟馗’等形象,开始出现的。由此可见,高丽和朝鲜时代,韩国本土固有的门排与源自中国的门神,是作为岁画被同等使用的。而钟馗在朝鲜半岛的传播则是以 “门神形象”进行的。
而作为“自西东来的门排”钟馗,在朝鲜除夕等民俗活动中,出场极高。朝鲜王朝前中期成伣的《慵斋丛话》中就提及除夕凌晨,人们会将绘有图案的门排贴在房门、窗户及祠堂门上,其中便有钟馗。
淸晨附畫物於門戶窓扉。如處容角鬼鍾馗。幞頭官人介冑將軍。擎珍寶婦人畫雞畫虎之類也。
除此之外,其余朝鲜士人文集中记载,也提及除夕贴门排岁画,多有钟馗的身影
桃梗畫雞遍戶門。迹遁山臊驚爆竹。火燃虛耗繼燒盆。鍾馗夢寐應𠷢感。
老筆猶堪紀盛時。禁城佳麗夢中思。千門摠換鍾馗畫。三殿催徵內翰詩。
人家歲時所貼門畫。或爲鍾馗。或爲牴𤙙形。按牴𤙙。卽屭贔,蚩吻,蒲牢,睚眦之一類。
門靈戶神增新敬。林魈澗倛忙遁逃。鍾馗手攫立啖睛。噴血作火全身燒。鬼也有膽亦應破。剡剡乞命高其尻。急急嚴嚴驅出門。
从宫廷到民间,都可以看到钟馗画像出现在家家户户。以至于人们对于钟馗的外貌有着很深的影响并以此形容他人,比如英祖会在面见新科举子时表示他们服色像钟馗“上曰, 壯元應頭疼矣。新恩服色, 如鍾馗矣。”,而燕行中的朴趾源和朴思浩也会用钟馗形象表现其看到的清代蒙古人:
劉哥以鞭打之。蒙古忽馳騎。遮車大咆喝曰。我的馬打也。我的馬打也。爾知這誰的馬也。這是萬歲爺的賞馬也。狀貌如鍾馗道士。咆喝之勢。若非人類甚危怕。 又見二人於山莊門下。其老王年方八十一歲。腰腎磬僂。皮骨黧朽然。面長如驢。身幾一丈。其少者如魁罡鍾馗圖也。
不止于门排岁画,在其余美术作品中也有出场。朝鲜后期画师金德成便绘有一副水墨风格的《钟馗像》。画中钟馗手持双剑、官服随风飘摆,笔触变化丰富、线条充满动感,将钟馗的姿态表现得极具活力。
金德成《钟馗图》(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藏)
除此之外,还有佚名画家创作的《钟馗图》(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藏)、《钟馗像》(美国纽瓦克博物馆藏)等作品。甚至在高丽时期的《水月观音图》、19 世纪的《神将图》等佛教绘画中,亦有钟馗身影。这一现象充分说明,钟馗作为门神形象,已深深融入朝鲜半岛美术领域。
金允辅《钟馗图》
熟知的陌生人
诚然,上文说明了钟馗在朝鲜民俗中的普及和艺术形象,但必须承认的是,在韩国,尚未出现钟馗画像及传说的变异形态。李能和先生只是将这些源自中国的门神形象及其相关的民俗都视为 “我国固有的风俗”,并未以文献记载的形式留下关于门神的独立门神观,也就是说,当时人们并未对中国门神与韩国门排加以区分,而是将二者等同看待。这应是因为当时的朝鲜半岛尚未形成自身独立的 “门神观”。大体因此,朝鲜半岛没有出现类似国内这样的钟馗信仰形式,钟馗在这个海东小中华中的活动范围,只能寄托于门排岁画之中。例如在崔溥漂流到明代江南地区,明朝人王海向其展示“终南进士钟馗像”时,反被崔溥呛到“他不是落第了吗?叫什么进士”,可见对于崔溥这种崇儒抑佛道的两班士大夫来说,这位只在除夕发挥作用的门排神,无需过多的信仰和推崇,这恐怕也和钟馗信仰未在朝鲜半岛落地有着部分的原因。
王海指壁上一眞像曰。你知此畫乎否。曰。不曉得。海曰。此乃唐朝進士鍾馗也。臣曰。鍾馗 平生不得進士。何以謂之進士。海等喧噪大笑。
日本
此时,我们将目光放在更东面的日本,在那片独立于东亚大陆的岛国,钟馗又将是何种形象?
震旦扶桑灵神
在新潟县有一个这样的民间故事:
立春前一天的节分,日本民间习俗,要在这一天要撒豆子打鬼驱邪招福。一位穷汉往年节分撒豆子打鬼时都念:“妖魔鬼怪滚出去, 福寿财宝进门来”。但生活丝毫没有得到好转, 出于泄愤,这一年节分, 他撒豆子时便倒过来念:“福寿财宝滚出去,妖魔鬼怪进门来”,结果,一群小鬼涌进了他的家门。小鬼们见他家徒四壁,没有酒菜, 便脱下一条兜档布,叫穷汉拿去当了买来酒菜。小鬼们大吃大喝,又唱又跳,惊动了隔壁的老汉。老汉跑过来见小鬼们在歌舞,觉得非常有趣, 也跟着跳了起来。穷汉问:“你是什么人?喝醉了吗?”老汉回答道:“正気です” 意为清醒着,但这一回答与日语钟馗(鍾馗です)同音,小鬼们以为是钟馗来了,于是四散逃窜。
这一民间故事确实好笑,但也证明了钟馗民间信仰的传播。
钟馗最早流入日本说法中,有吉备真备传入说,但该说法只是传说层面,缺乏文献佐证。
吉备真备现代塑像
《大镜》中曾有大内里清凉殿鬼间中挂有钟馗绘的记载。但此处记载只是孤例,并未有其余记载相应证。
根据文物来看,最早出现钟馗的形象是在是平安末期至镰仓初期所创作的宗教画卷《辟邪绘》中,图中描绘了天刑星、栴檀干闼婆、神虫、钟馗及毗沙门天五位善神,惩治恶鬼并驱散瘟疫。画中对于钟馗的赞文如下:
瞻部洲之内,有名曰钟馗者,搜捕各类疫鬼,挖其眼,撕其体而后弃之,世人新岁时,张贴其像于宅,可镇邪。
《辟邪绘》 钟馗
当然,部分学者表明该作品与平安初期宫廷「佛名会」使用的《地狱变御屏风》存在关联,画卷内容可能来自与后者,若该说法为实,则钟馗传入可能在平安初期已有发生。同时从画卷的内容来看,也能发现早期日本的钟馗传播,是与佛教相关联的,而其功能也是“驱鬼除病”,这也为之后钟馗信仰在中世的发展和近世的鼎盛奠定了基础。
室町时期,钟馗信仰逐渐传播,开始成为部分地区的民间信仰,而这背后恐怕离不开禅宗的推动,自镰仓时期引入,到室町时期快速发展的禅宗,本身有着对中华文化的极大的倾向性,如同康昊先生所说的“对于当时的日本人来说,这里(禅宗寺院)仿佛是个富有异域风情的中国江南主题公园,对于渡海来此的中国人来说,则是个能激发乡愁的地方。中国禅僧来到镰仓以后,原封不动地将江南的制度和寺院生活方式移植到了这里。”。故而对于钟馗这位来自唐土并在平安时期与佛教相联的神灵,禅僧表示出了极大的接纳和赞扬,室町时期著名的奇僧,一休宗纯曾赞钟馗曰“震旦扶桑灵神,天魔恶鬼裂。吹毛三尺随身,出现钟馗大臣”。五山禅僧万里集九曾为钟馗图诗赞“朝鞭猛虎暮麒麟,势壮终南文武臣,三尺吹毛向无敌,添花护得一门春”。
同时,中世的舞台上,也出现了钟馗的身影,如世阿弥所创作的谣曲《钟馗》、金春禅竹的能乐《钟馗》、观世信光的谣曲《皇帝》等等,这些故事大多承袭唐宋时的钟馗传说,钟馗落第自尽,死后为唐玄宗或者杨贵妃除去病鬼,发誓护国。
“日域皆有钟馗大臣”
经过中世的发展,到了近世江户时期,钟馗信仰发展至鼎盛。从节庆、宗教、绘画、药用、军事等等方面都能看到“钟大臣”。
五月五的端午节,在日本亦是儿童节,挂菖蒲艾叶,洗菖蒲澡,柏饼(西国方面为粽子),挂鲤鱼旗等等是其常见的习俗,但在近世,比起鲤鱼旗,钟馗帜反而是更为常见。根据喜多村信节的记载,在江户初期,江户民众就有了在端午之际,家中贴钟馗绘或放置钟馗人偶,悬挂钟馗帜的习俗。而在江户中后期,这种习俗更为普遍,国学家斋藤月岑的所撰的《东都岁事记》中内附的《端午市井图》中,就有一个巨大的钟馗帜树立在江户街道。
東都歳時記-端午市井図
端午節句図
除了端午,在江户的山王祭、神田祭等庆典中,钟馗的山车在其中出席。
而在地方上,各地区有着各种以钟馗个人进行的祭典节庆,如在东北与甲信越地区常用稻草做出“草钟馗”放在村口或是农田中,以此辟邪和保护农田。在特殊日子中,民众则会举行“鍾馗様祭”,用稻草制作一个巨大的钟馗稻草像,称之为钟馗大明神或是钟馗大臣。
能代市鶴形的草钟馗
如同中韩一般,钟馗其镇宅属性,在日本亦是其重要功能。在京都为中心的西国地区,流行着在屋顶上安设钟馗塑像或是在瓦片上雕刻钟馗图案的风俗


通常这些钟馗瓦或钟馗像是冲向寺社或是装有鬼瓦的建筑,民俗学者认为这些建筑在日本文化中常常与墓地鬼怪之类相关,住户为了驱邪,所以在面向其方位造钟馗像或钟馗瓦以此镇宅。
而除去造像,贴钟馗札在日本各地也常见的镇宅方式。曲亭马琴在其《羁旅漫录》中记载了他在上方地区和伊势等地的风俗中,民众门户中多贴着由山伏和寺社出售的钟馗札以此镇宅。
在远州及三州之间,钟馗为各地人家门户之守护神,札上书写山伏某某等字样。
可见当地,出售钟馗札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供应链,现今日本京都妙莲寺圆常寺、奈良县岡寺和兵库县中山寺奥之院仍在出售钟馗札,并有着可观的收入。
现今岡寺钟馗札
在平安时期,钟馗就是以祛病善神的形象出现的,而这一权能在江户依旧光彩。日本东西的药店、医屋大多尊崇钟馗,京都药房多用钟馗瓦,宇陀松山药商细川家中收藏了大量钟馗画作和工艺品。当时的汉方(中药)亦多用钟馗绘作为包装,其中著名的是当时一种霍乱药物“正气散”。正如我们前面所说正气和钟馗在日语中发音一致,所以该药又被成为“钟馗散”。故而留下时谚“鬼之霍乱,当用钟馗散(正气散)治之”。可见在当时因钟馗祛病的神格,大多数民众便将钟馗和医疗作为绑定,甚至在民俗中,这种联系已经可以不用药物作为媒介了,近世开始出现了大量钟馗绘,除去艺术创作外,许多画作是用以“医疗”作用的。人们认为病时家中挂有钟馗绘,则可以痊愈,据传江户著名画师狩野山乐“平生好画钟馗,病者求之,果多灵验”。尤其是在麻疹、天花等疾病中,钟馗绘更是被认为是“灵丹妙药”,因为日本民俗认为麻疹天花的瘟神厌恶红色,故而以红色绘制的“赤钟馗绘”被大众推崇。
葛飾北斎画『赤鍾馗』
不仅民众,在宗教之内,钟馗大臣香火庙食不在少数。从平安末期开始,钟馗在日本寺社宗教方面便出现了一种“神神习合”的现象。钟馗逐渐和日本神祗NTR牛头天王融合
牛头天王的习合神“祇园大明神”
托名安倍晴明实际上是镰仓时期的伪书《簠簋内传》中,说明牛头天王本是侍奉帝释天的神明,叫商贵。但日语中商贵和钟馗谐音,此处被认为作者借用了钟馗形象进行了写作。而公卿藤原资房在其日记《春记》中,借牛头天王之口,表明其为从中国来的神灵。
吾是唐朝神也,无住所,流来此国,已无所据。
而到了中世,这一思想进行发展,在石见神乐的著名剧目《钟馗》中,则明确将钟馗视为素盏呜尊也即须佐之男的化身,剧中素盏呜尊自言“余于古昔渡唐,称钟馗也”。而牛头天王恰巧也是素盏呜尊的习合神(这扯不扯的.JPG),于是钟馗在此成功与三方合流。
凭借这层关系,寺社便很容易接纳钟馗在其中。新潟县的鹿濑町建有供奉钟馗的“正鬼神社”,民众每年定时举行钟馗祭,上演钟馗和须佐之男的剧目,可见在当地民众看来二者并无太大的分别。江户葛西神社中立有一座由民众建造的钟馗捉鬼的石雕。
葛西神社钟馗石雕
水户藩的佛寺虚空藏堂内设有钟馗堂,祭祀一个大型的钟馗绘马,以此希望祛病消灾。
此外近世许多寺社的钟馗绘由名人贡献,如狩野山乐曾将一副钟馗绘献于京都建仁寺。现今月照寺的钟馗绘,据传由“忠臣藏”大石良雄贡献,以许愿复仇成功。
不止民间与寺社,作为日本中世和近世历史中的“主角”——武士阶层,多钟馗多有青睐。
《东都岁事记》中曾记载,在每年四月二十五日到五月四日期间,钟馗和日本各个武将的人偶十分畅销,人们哄抢购买不断。江户的大畑家专门生产武者绘,钟馗画像则是其中的热门商品。可见在此处,钟馗与日本传统的武将武士并列,被视为是一种武神。如同日本学者高桥昌明先生所说“在日本观念中,武士的武不仅仅是武勇的象征,还用作法器来驱除邪灵,是具有的咒术能力, 可以除魔的“武”。”也正因如此,作为驱鬼的钟馗在此方面着更为突出了其“武”的要素。江户时期的钟馗绘中也有很多作品表现着钟馗的勇武形象。
歌川 国芳的《钟馗绘》
葛飾 北斎 『鍾馗騎獅図』
除此之外,由于鍾馗(しょうき)和勝機(しょうき)同音,因此许多武士也祈愿钟馗能够为自己带来胜利,故而武士阶层有着许多的钟馗工艺品。
加贺百万石的开藩之祖——前田利家便存有一件背面绣有钟馗的阵羽织。
实物图片
现代绘画复原效果
德川四天王之一,家康的肱股之臣本多忠胜也有一件钟馗的旗印

江户时期许多武士会在自身印笼上刻上钟馗图案,在刀剑的剑镡中刻有鬼钟馗的形象,以保佑自己武运昌胜。甚至在三浦净心的《见闻军抄》中记述,江户前中期,关东武士们已经开始留“钟馗髭”了
昔关东赞美留须成男为髭男,武士们纷纷祈求留髭,众人称之为钟馗髭,甚好。
钟馗大臣的武道威名,可谓深刻。
结语
时至今日,钟馗的形象从古老的华夏大地出发,在东亚三国深深扎根各自的文化土壤之中,化作共同独特的符号,承载着民众对邪祟消散、生活祥和的祈愿。如今《黑神话:钟馗》将这位正神搬上了游戏的荧幕,是否能让这位沉寂已久的老将再造新时代的辉煌,我们拭目以待。
(本文章为交流学习,仅供参考)
参考资料
张乾元《钟馗考》
姜乃菡《钟馗赶考故事的流变及其文化内涵》
胡胜《从“侈谈神怪”到“揶揄世态”——钟馗系列小说的演变》
张虹《钟馗小说与钟馗形象漫议》
刘锡诚《钟馗传说和信仰的滥觞》
郭志强,董国炎《论钟馗形象的演变》
薛雪《试论钟馗形象的“职能分化“现象——以戏曲改编为例》
张兵,张毓洲《从敦煌写本《除夕钟馗驱傩文》看钟馗故事的发展和演变》
陈珂《巫—方相氏—钟馗的演变_角色与精神的盛衰》
安炳国《門神 종규 설화의 변이양상 연구》(门神钟魁传说的变异形态研究)
郑炳模《한국 민화의 시작, 처용문배(處容門排)》(韩国民俗画的开端:处容门排)
姚琼《传入日本的钟馗信仰研究》
曹建南《日本的钟馗信仰》
吴伟明《和魂汉神》
吴座勇一著,杨晓钟/寇梦珂/唐珊珊译《欢迎来到日本中世》
高桥昌明著,黄霄龙译《日本武士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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