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安慰人收获40万粉丝的UP主，成了一场网络大战的源头_3DM专栏

当下似乎是个亲密称呼空前贬值的时代。见了陌生人不管熟不熟悉，都要先用“老师”来称呼一番的习惯，已经逐渐发扬光大了起来。而对那些不那么陌生的人，少说也得叫一声“宝宝”。就连上闲鱼淘个二手，都要生怕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就因为“态度不好”而闹到了小法庭。

然而“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无论亲密称呼再怎么泛滥，也总有一些人在遇到困难、需要关怀的时候，却无人问津。在这时，如果有陌生的网友愿意献出自己的善意，给他们一些小小的鼓励，或许能够帮助他们度过难关，成就一番美谈。

B站UP主“暖言猫猫”，就是这样收获了40万粉丝的。

尽管作为一个00后，我经常受到编辑部的其他老师称赞“你网上冲浪速度比我们快”，但其实我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了暖言猫猫的存在，以及他是怎么火起来的——众所周知，B站一直都有一个用户动态功能。平常，我只当这个功能是给那些大UP主推送自己更新用的。但实际上，也有相当一部分的B站用户，把这个功能当成了自己主要的社交媒体来用，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BB空间”。对他们来说，B站动态比起QQ空间或者朋友圈要更为开放，比起微博又少了人多眼杂的烦恼，所以他们往往会在“BB空间”里说一些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人总是有喜怒哀乐，而“BB空间”也像其他的社交媒体一样，少不了会有一些负面情绪的博文出现。老实说，我并不清楚暖言猫猫是怎么找到这些言论的，毕竟“BB空间”并不像其他的社交媒体那样，有着“广场”“同城”之类的功能。但可以确信的是，从今年的5月10日开始，暖言猫猫就开始出现在“BB空间”负面言论博文的评论区里，安慰遇到了不幸的网友们。

随着“暖言猫猫”留下的鼓励和安慰越来越多，他的粉丝也逐渐地多了起来。到了8月份，暖言猫猫已经获得了十万粉丝。与其他UP主不同的是，他不仅拿到了B站官方赠送的粉丝牌，还收到了B站关于心理健康的官方账号“能量加油站”的亲笔鼓励信。

并且，暖言猫猫在自身的影响力逐渐变大的同时，也在整个B站带动了起了一股“暖言”风潮。在暖言猫猫出现过的评论区里，其他B站用户也会为贴主送上自己的鼓励和安慰。除此之外，还有大量账号开始把自己的名字改名为“暖言XX”，模仿起了暖言猫猫的所作所为。

但“人红是非多”。随着暖言猫猫被越来越多的B站用户认识，渐渐地，“暖言”二字也成了B站的一股小小流行风潮，进而成了“流量密码”。尽管本身并没有做出像暖言猫猫一样的行为，很多小UP主还是在自己的ID前面加上了“暖言”二字，并收获了比以前更多的粉丝。

而在这一切的源头——暖言猫猫本人这边，伴随着影响力而来的，则是越来越多的质疑。

毕竟，在成为暖言猫猫之前，这个账户其实是用AI来模拟猫娘发言的一个机器人账号。而在开始了自己的“暖言”之路后，暖言猫猫也同样延续了自己的这一老路子。尽管暖言猫猫本人并没有否认“很多回复都是有AI参与”这一事实，但这样的做法还是引来了很多人的不满。

这些质疑者认为，鼓励和安慰处于不幸中的别人，本身就是需要付出自己的真心，才会让这一行为获得它的价值。如果只是把对方的遭遇喂给AI，然后人工复制粘贴的话，多少有些“不走心”“敷衍”之嫌。

不过，这些质疑者们也同样收获了他们自己的质疑者。支持暖言猫猫的人觉得，即使是最终的话是AI生成的，暖言猫猫也确实是找到了大量处于不幸中的人所发的动态，并且不论其热度大小都留下了自己的安慰。可以说，这个过程中就已经是有真心参与的了。

到这里为止，还可以说双方的讨论只是“路线之争”而已。但恐怕你也能想到，在今天的互联网上，事情远远不会这么简单。很快，针对暖言猫猫的争议就从人畜无害的“路线之争”，上升到了一个原则性问题——这样的“正能量账号”，到底应不应该开通B站的“充电激励”（打赏）。

而对这件事，参与争议的人也同样延续了之前的思路，分成了针锋相对的两派。支持者觉得，暖言猫猫寻找需要帮助的人，然后给他们发送信息，也算是劳心劳力。付出了就应该有回报——更何况，给他“充电”也是粉丝的自发行为。如果因此就对他加以质疑，恐怕会让一直在付出的好人心寒。

这些话说得确实有道理。但如果换个角度来看，暖言猫猫的这些所作所为叠加起来，也确实有种瓜田李下的意味。诚然，他和粉丝的这些行为都可以用“正能量”来一言以蔽之，但暖言猫猫使用AI快速生成回复，在大量评论区下刷存在感，又在做大之后收获了上千用户的“充电”等等现象，多少显得有点“流程化”。

从这个角度来讲，“暖言猫猫本来可以选择更为高效的盈利方式，只是他故意不选”的说法，就没那么有说服力了——你看，选择当一个“评论区UP”肯定要比在B站写文案、剪辑、做内容来得轻松。在有了几千人充电后，他不就算是开辟了一条新的盈利之路吗？

可即使是争论到这份上，双方也依然称得上是各有可取之处。毕竟，你也确实很难给暖言猫猫的这类行为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对“一份手写的回复和十份AI生成的回复孰轻孰重”的问题，每个人因为价值观不尽相同，给出的答案也会大相径庭。至于暖言猫猫该不该开“充电”的问题，鉴于他本人从来没有主动指示自己的粉丝进行“充电”，这个问题也变得复杂了起来，没法得到一个固定的答案。

不过，无论你怎么想，“通过回复鼓励和安慰别人”这件事本身都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事。即使因此产生了争议，最终的目的也是应该是在争议中发现先前做法的不足之处，并加以优化。但可惜的是，参与争论的人们最终并没有走到这一步。在发现谁都说服不了谁后，一些参与了讨论的人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正义和正确的一方，便开始了“军备竞赛”。

对那些质疑暖言猫猫行为动机的人来说，要维护自己的观点，必须做的就是证明暖言猫猫本身私德有亏，才能说明他四处发布“暖言”的动机并不纯粹。于是，“暖言猫猫玩CF开炸房挂”“暖言猫猫抄袭他人文案”等黑历史就被发掘了出来。

尽管这些事情和暖言猫猫发布“暖言”的动机，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在习惯了造神捧神的互联网氛围影响下，还是对暖言猫猫的风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而在暖言猫猫的铁杆支持者这边，这些考据则是变成了“恶意抹黑”。在他们的眼中，那些对暖言猫猫的怀疑，本质就是“有一些心理阴暗的人见不得别人好”。而既然这些人已经“心理阴暗、讲不通道理”，他们便也放弃了你来我往的讨论，转为直接发问：“这么见不得别人好，你是不是没有‘浮木’？”

与此同时，暖言猫猫亲自下场参与这类争端的行为，也让人们有关于暖言猫猫的一切冲突，都上升到了一个更为激烈的层次。

对质疑者来说，这是“他越反对越说明我们做对了”；对支持者来说，这件事的面貌则成了“猫猫已经被逼到了这份上，我们一定要保护他”。

总之，一切都是对方的错就是了。

最终，越来越出名的暖言猫猫和他身上愈演愈烈的争议，引来了“反串乐子人”们的注意。而有关于暖言猫猫是非曲直的所有讨论，也都失去了它们原本的意义。现在再去B站搜索“暖言猫猫”，出来的结果已经大部分是没有什么讨论价值的反串和仇恨言论。

而经历了一切逐渐走向失控的暖言猫猫本人，也发表了最新的一条动态，表示“我只是个未成年的高中学生，这件事情超出了我能应对的范畴，已将账号转交给他人”，为这一切画上了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现在，回顾完了这一切的我们，是可以把整个事件的责任最终归咎于暖言猫猫本人年龄太小、做事不够成熟。但仔细想想，如果换成是自己来做这件事，其实也未必就一定会做得比他更好。

或许，在暖言猫猫形成了“用网络来助人为乐”念头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错了。

毕竟，我们都知道当下这个时代，最为混沌的地方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