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登法环》里的诡异舞蹈，与人类社会中最“阴间”的瘟疫 _ 游民星空 Gamersky.com

“前有巨人，所以接下来，骑马作战很有用”

这条致敬《堂吉诃德》的留言，位于《艾尔登法环》中一个名为“风车村”的地点。不少人初次来到这个村庄时，就会被那快乐祥和的气氛所感染：风车、牧场、鲜花，一群跳着“广场舞”转圈圈的大妈，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安静美好，仿佛交界地的一处“世外桃源”。

然而，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有许多让人细思极恐之处。这些大妈脸上的皮肤已经脱落，嘴唇和衣服沾染着血迹；他们大都不会主动攻击，只会不知疲倦地持续跳舞，舞蹈时的笑声沙哑且瘆人，仿佛已经丧失了原有的意识。如果说老头环中的蚂蚁窝让人感到生理不适，那么风车村带来的则更多是心理恐怖，让你在探索时脊背发凉。不少玩家表示，风车村是他们见过最“阴间”的地图，没有之一。

实际上，风车村大妈那不规则、不停歇的“阴间”狂舞场面，源自历史上的一系列真实事件，它们有着一个统称——“舞蹈瘟疫”。

跳动的红舞鞋

“舞鞋不停地跳着舞，日日夜夜，晴雨不分”

这句话出自安徒生的《红舞鞋》。其原型正是历史上著名的“红舞鞋事件”，它发生于1518年的法国斯特拉斯堡，是史上记录最完善的“舞蹈瘟疫”事件之一。

在炎热的七月，一位名叫Troffea的妇女开启了这场舞蹈狂欢的序幕。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她穿上了一双红舞鞋，走到屋外的鹅卵石街道上，随后自顾自地跳起了舞。没有配乐与观众，无视丈夫的哀求，她就这样跳着，直到精疲力竭，最后失去意识、倒下睡去；次日，她苏醒过来，随即继续着昨日的疯狂，似乎忘记了口渴、饥饿以及脚上磨出的肿泡；在之后的几天，她一直在重复这样的舞蹈，宛如上了发条一般不知停歇。

她的疯狂举动很快引起了政府的恐慌。很快，她被当局绑在马车上，送往30英里外的圣维特斯教堂进行忏悔——传说中，圣维特斯是一位圣人，他会诅咒罪人们无休止地舞蹈。

Troffea被送走了，但圣维特斯的舞蹈诅咒才刚刚开始。短短几天内，就有数十个人开始莫名其妙地模仿她的动作，他们在房屋里、田地上、街道旁起舞，并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愈发疯狂。面对这种怪异的现状，医生们认为这是“一种自然疾病，源于体内过热的血液”，然而令人费解的是，他们并未采用传统的放血疗法，而是建议让患者们通过持续跳舞来“以毒攻毒”；更令人费解的是，政府并未将这些病人如之前一般“隔离”，而是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召集了许多木匠、制革匠，搭建了一个临时的舞池，并邀请来数十位演奏家，为这场舞蹈狂欢再添一把火。

在斯特拉斯堡的临时舞台上，众多患者就这样跟随笛子、鼓和喇叭的节奏起舞。他们眼睛呆滞、身体抽搐，手臂如机械般挥舞，脚部冒出的血液渗入皮靴和木屐。事情开始变得不可控制起来，这场永不停歇的舞蹈，似乎激发了人们最原始的兽性，他们开始互相扭打、撕咬，并在光天化日下发生关系。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每天都有人因过度劳累心力衰竭而死，每天也都有新的“罪人”加入狂欢行列，一切都仿佛一场盛大的祭典。

最后，当局不得不下令拆毁之前的舞台，并将这些发病严重的患者绑在三辆大马车上，送往Troffea曾经待过的教堂中进行忏悔与“隔离”。在充满麝香味的教堂内，牧师们将十字架放在患者的手上，把红鞋放在脚上，并为这些物品涂上圣油与圣水，进行一系列的驱邪仪式——或许是教堂的氛围起到了镇静人心的效果，也或许是送往教堂的“隔离”手段起了作用，终于，这场荒诞的狂欢缓缓落下帷幕。而在其中死去的人，已达到了数百名。

类似的事件在历史上时有发生，比如发生在“斯特拉斯堡事件”一百多年前的亚琛事件。某天，几十位神圣罗马帝国的士兵突然在莱茵河畔跳起了舞，起初，围观群众还在打着拍子，可随后这群士兵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他们因过度劳累而死，无一生还。

纵观整个中世纪历史，舞蹈瘟疫至少发生过十数次，它的病例并不多，破坏力与传染性也远不及黑死病等恶性传染病。然而那离奇的发病方式，无从下手的治愈手段，都让它成为了人类历史上最诡异的疾病之一。尽管如今舞蹈瘟疫早已绝迹，不过它背后的成因，在千百年来一直被被无数历史、医学、心理乃至神学人员所研究。

而答案总是复杂的。

舞蹈谜因

关于舞蹈瘟疫，一种主流的观点认为是……吃出来的。

在穷苦的中世纪，平民们常以廉价的黑麦为主食。在麦田中，黑麦经常会被一种名为“麦角菌”的真菌侵袭。如果有人误食了这种真菌，就会产生痉挛、神经病妄想和抽风等症状。中世纪的人们将这种中毒称为“圣安东尼之火”，即“圣火”。

麦角菌寄生在麦穗上，并顶替麦粒长出黑色的菌核

在现代，有一种臭名昭著的致幻剂，名为“LSD-25”，其重要成份之一正是从麦角菌中提取。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流行的嬉皮士文化中，“垮掉的一代”正是用着这种致幻剂麻痹自己的神经，遵从原始本能疯狂起舞，在醉生梦死间挥霍着生命，一如几百年前的斯特拉斯堡与莱茵河畔。

除了“麦角菌”说，一些心理学专家还认为这类“舞蹈瘟疫”是由于一种名为“群体歇斯底里”的病症。群体歇斯底里症，即高压力下可传染的情感状态，简单理解就是“一个人疯了，导致一群人跟着疯了。”这种精神疾病通常与较大的现实压力有关。

事实也确实如此，历史上的舞蹈瘟疫，往往与悲惨的天灾人祸相关。上文中的莱茵河事件就发生在黑死病爆发后不久；而“斯特拉斯堡事件”发生时，当地正值极度饥荒、贫困，并且流传着一种名为“英国出汗病（汗热症的一种）”的恶性传染病。

上世纪60年代坦桑尼亚的“爱笑传染病”事件，也被一些学者视作为群体歇斯底里症的表现

除了悲惨的现实外，宗教等思想问题，也被认为是造成彼时高压力的原因之一。在整个中世纪，“跳舞”这种“放荡”的行为，都被教会认为是不洁的。一位名叫瓦尔特·索雷尔的学者曾在其著作《西方舞蹈文化史》中写道：

“每当人们为舞蹈的冲动所俘虏时，牧师们说教中那尖刻的自此便会充斥他们的耳朵，这样的谴责在人们那扭曲的心理中，变成了巨大的禁令。”

“禁欲主义”，是基督教的一个明显特征，它要求人们严格控制肉体上的任何欲望。而舞蹈的精神内核更多的是奔放与热烈的情感表达，与这种禁欲的思想相悖。正因如此，当人们在突破所谓“道德”的枷锁，疯狂起舞时，那种快感可想而知。

一位心理学家认为，在极度压力的状态下，人们会不由自主地进入恍惚状态。在这种恍惚状态下，人们对疼痛和疲惫的感知，就会被无限的边缘化，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何“舞蹈瘟疫”的患者，会如此的不顾疼痛。

不过遗憾的是，由于历史久远，上面的诸多猜想，都尚未得到完全证实。舞蹈瘟疫，依旧是中世纪的一个未解之谜，或许我们在不久的未来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吧。

探寻真相的过程，总是充满曲折的。

风车村？皮城！

当我们再次回到《艾尔登法环》的风车村中，就会发现，这些已经失去意识、只剩下本能的跳舞大妈，原本也是群可怜人。

在风车村的山顶，你会遇见一名叫做“神皮使徒”的boss，他的身上带着一把名为“神皮剥制剑”的武器。这把武器的一边呈镰刀形，另一边则呈细针状，显然是个剥皮的好工具。

如果你对神皮使徒有一定了解的话，就会知道他们身上的皮衣并非取自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在风车村的一座房屋前，就有着这样一位跪地求饶的灵体，喃喃自语着：

“听到庆典的歌声了……

不要、我不要……不要剥我的皮……

我的皮已经受到玷污了”

在游戏的设定中，神皮使徒效力于宵色眼眸女王，为了所谓的“熔炉百相”进行着剥皮等骇人听闻的举动。风车村的人们，不过是使徒们为了举行“庆典”而供奉的祭品而已；至于大妈们为何这般机械般地跳舞，显然并非是吃了黑麦，更可能的是，她们被神皮使徒的法术蛊惑后失去了神志、只剩下了本能。

风车村，是《艾尔登法环》世界中一处反差极大的存在，看似阳光明媚的风车牧场背后，是一段细思极恐的血泪故事。它既是展现老头环世界观的一处地点，同时也是现实历史的一个投影，每次骑马路过风车村时，我都会想起这群跳着舞的、让我脊背发凉的大妈，也会想起历史上那段曾经发生过的、黑暗的过往。

电子游戏从来都不是凭空出现的存在，它就像一面镜子，映射出我们的历史、现在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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