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戏中我们需要遵守道德准则吗？_3DM专栏

前段时间，编辑部内部进行了一次《神界：原罪2》的开黑活动，而在开黑过程中，“偷不偷那本技能书”与“杀不杀那个无辜的人”成为了每次抉择的关键点，每一次分歧都让我们发现，似乎每一位编辑在电子游戏带来的这个虚拟世界中，有着属于自己的道德准则。

比如当我们即将离开欢乐堡的时候，得知以后不会再回来这张地图之后，我提议回到欢乐堡，杀光所有NPC来获取利益最大化；而店点老师持反对意见——他和一个NPC商人的关系不错；木大老师认为可以——他因为频繁偷窃，在NPC处的好感度接近谷底；沼雀老师表示可以接受，但不要杀小孩子——他和所有NPC的关系都还可以。

于是，我们想和你聊聊，你认为在游戏中我们需要遵守道德准则吗？

银河正义使者：

说实话，我一直是个在游戏中十分遵守道德准则的人。

虽然我提议杀光所有欢乐堡的NPC来获取利益最大化，但如果是在我常玩的游戏中，我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我在《神界：原罪2》中做出这样抉择的原因，大致要归结于游戏机制与心态转变上的问题。

《神界：原罪2》的游戏机制其实挺奇怪的，在我看来，它有些鼓励我进行不道德行为。以游戏中的“盗窃”功能为例，性价比高得惊人，要知道，游戏中的技能书一向价格不菲，而面对着如此高价值且需求极大的技能书，是耗费无数心力辛苦攒钱，然后买下适用度最高的那一本，还是一唱一和顺手牵羊，把所有能学的技能书全部偷来再顺便弄点儿零花钱？

我知道盗窃并不道德，但在正常游戏框架下，并且惩罚机制几乎不存在时，面对这样具有极高正反馈的抉择，似乎很少有人可以坚持自我——而事实也证明了，最后我们联机的四个人中，只有沼雀老师顶住了诱惑，其他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道德污点。

至于心态转变这一点，指的是在多人联机的情况下，我似乎很难以在这样一个吵闹而喧嚣的环境下，沉浸在游戏中——并不是说游戏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对于我来说，单人游戏时更容易带入整个游戏设定中，游戏中的NPC也就会让我产生更多的共情，这样我在做决定的时候，会站在一个更加符合常理与道德准则的角度来进行思考。

而如果是多人联机的情况的话，那么游戏本身对我来说优先级会降低，拿《神界：原罪2》来举例的话，那就是这更加像是一个电子化的桌游，我并不在乎桌游中那个棋子的命运如何，我只在乎我和我的朋友们会不会玩的开心，我会为了一件装备干掉一个NPC，但绝对不会为了一件装备而干掉我的朋友——虽然有的时候也会，但我保证我会复活他。

所以，在游戏中我们需要遵守道德准则吗？

看自己心情吧——你看我在欢乐堡屠了城，但回到“动森”，我还是每天都找我的邻居们闲聊来维系关系。

店点：

其实有关这个话题最初的讨论，源于上周末和银河、沼雀、木大老师一起联机玩《神界：原罪2》。当时我们准备离开“欢乐堡”，但就在离开前夕，银河老师突然来了一个非常“骇人听闻”的建议：“在我们上船前，把整个岛的NPC都杀了，怎么样？”

虽然像《神界：原罪2》这样的CRPG，无论怎么玩都能玩下去，不存在卡关的情况。但我玩了这么多年的游戏，还从来没有诞生过像银河老师这样，疯狂如反派一样的做法。对此，我们四人间展开了一番争论。

这是我们对“游戏中是否需要遵守道德准则”的第一次思考，可能与大众普遍理解的“玩游戏不要开挂”之类的问题并不相同。这不是站在玩家的角度，而是站在玩家在游戏里所扮演的角色的角度。

对我而言，我认为玩家在玩游戏时需要遵守道德准则；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同样需要遵守游戏世界里的道德准则。

首先是玩家遵守游戏外的道德准则。这个很容易理解。例如说“开挂”、“脚本”。众所周知，是游戏就会存在漏洞，有漏洞，就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外挂”就是这样的产物。而在游戏中使用外挂，不仅违反了游戏使用条例，还破坏了游戏的趣味性。如果是联机类游戏，还会影响其他玩家的游戏体验。就拿火了几年的“吃鸡类”游戏来说，国内外挂层出不穷，甚是猖獗。在很多外国玩家眼中，“中国玩家=外挂”已成为了一种独特的现象。

至于玩家所扮演的角色遵守游戏世界里的道德准则，则出于我个人的私心，或许，我想做一个好人的欲望太强烈了。

而这种情况，只要不违反游戏中的玩法条例，玩家怎么玩都是自己的自由。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拿着自己的信条强加于人。

就像我和银河老师的争论，最后双方都做出了妥协：我同意了他杀NPC的建议，但是不能对帮助过我们的友军NPC过河拆桥。

反正怎么样都能继续玩下去，毕竟“正义的伙伴”这种遥远的梦想，想想也就得了。

万物皆虚：

在现实生活中，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从小到大没干过什么坏事，甚至连架都没打过。但在游戏世界里，抱歉，我想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于是，你会看到我在GTA5的世界里狂轰滥炸，让整条马路尸横遍野，哀嚎声不绝于耳；你会看到我在《荒野大镖客2：救赎》里随意射杀无辜群众，理由可能只是因为他们冲我说了句脏话，或者压根就不需要理由；我甚至会把死者的尸体搬运到一起，然后送他们一个燃烧瓶，眼睁睁看着他们烧成黑炭。

这样的无意义杀戮，我在很多游戏里都进行过。如果以现实生活中的道德准则，来衡量我在游戏内的行为，估计都够把我拉出去枪毙几百回了吧。但谁叫那是游戏呢，游戏很多时候，不就是用来逃避现实生活的吗，那何必再在游戏里纠结现实生活中的道德准则呢？有些人会选择在游戏里做好人，那自然就会有人选择做坏人。

关了游戏，我就又变得儒雅随和起来，依旧是埋没在人群中的路人，依旧重复着每天平淡规律的生活。作为一名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在虚拟世界中，给自己留一片放飞自我，释放压抑的乐土，想来也不为过吧。

贞酒歌：

在我看来，作为社会意识形态之一，道德准则只在多人游戏里面有讨论的必要。那需不需要呢？越是重视社交的游戏，越是需要遵守道德准则。

能够证明这一观点的例子太多了，前一阵子在《魔兽世界：经典怀旧服》里出现的“毛人风”事件，可以作为佐证之一。

以《魔兽世界》为代表的MMORPG，主打的工会及多人副本模式非常经典。多人副本不仅需要多名玩家合作挑战，而且对职业搭配也有着较为严苛的要求，由此形成的战法牧系统成为支撑其社交要素的基础。为了获取更高级的装备，玩家们会自然而然因需求聚拢到一起。

而和真实社会规则相仿，往往玩家们在游戏中也会采用按劳分配的战利品分配模式，依赖此模式的副本习惯性被称为DKP（Dragon Kill Points）团，即在爆出稀有装备后，按团队内玩家的贡献分配战利品。为了增加挑战高难度团本的成功率，玩家们更愿意和同一工会的成员或熟人朋友组成固定队。而同一工会内，则会在会长及相关管理的约束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社团活动。

当然，这是在大家都遵守道德准则的情况下。一旦有人不遵守相应的规矩，就会被广大玩家所唾弃。游戏主播“狂人与风”黑装备事件，堪称极为典型的反面教材。

事件的大致经过是，狂人与风所在的队伍在挑战奥妮克希亚巢穴（40人团本）时，先后爆出了黑龙头、风剑的左脸、火抗鞋、萨弗隆铁锭，而这些装备都被狂人与风一人收入囊中。期间，队伍中的主坦无法忍受不公平待遇，直接选择退出公会。而狂人与风也在事件结束后遭到整个霜语服务器玩家的唾弃，成为过街老鼠。整个联盟的玩家自发地全服追杀狂人与风，而他所在的部落无一人为其说一句话。

我们常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便网络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但终究是活生生的人进行交流、合作。而网络游戏往往又会牵扯到玩家的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的矛盾，为了处理好这对矛盾，必要的道德准则绝不能少。想要维护好游戏里的“江湖”，除了老实人们自觉遵守，具备一定声望的会长或名人，也需要约束好工会内的成员。不需要让玩家发自内心地认可，只要保证绝大多数人遵守就可。

然而现实是，法无禁止即自由，在游戏规则允许的情况下，玩家无论做出何种行为，都不会在真实世界中承担法律责任。甚至只需换一款游戏，换一个ID，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也因为这一现实，游戏中从来就不缺“狂人与风”这种玩家，过去不缺，现在不缺，将来也不会缺。

但是请记住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

沼雀：

我是个有些唯心的人，所以一直相信每个人的世界不一样。

人常说就算闭上了眼，但花儿还是那么红，但闭上眼再红的花也见不到，这个世界与我何干，更何况睁眼时看到的花，也是每个人心中对“花”这一概念的反馈。“花”的概念来自于经历和生活，当你看到一朵花时，不过是借着花这一客观存在映射了自己当下的精神世界，它是红是艳，每个人的感受各不相同，故而精神世界才没有被客观物质世界统一，我们在描述客观存在的一朵花时，每个人的表达才各不相同。

说回这次周话，我们要不要在游戏中遵守道德，我的观点是要。

游戏是一个极其抽象化的载体，里面的一切都是虚的，就性质来讲更贴近于精神世界。它所做的，是用客观存在的游戏本身来敲打每个玩家的精神世界，就像游戏的体验离不开“玩”这个词。“玩”与“看”和“听”同为感官的一部分，属于我们的感觉。所以作为玩家，在评价一款游戏好玩的时候，最常见的表达方式是“我感觉他好玩不好玩”，而不是他到底好玩不好。在“好玩，好看，好听，好吃”这一块，数据没有办法说服每个人，因为每个人心中对“花”这一概念的理解并不相同，直接影响了他判断一朵“花”是美是丑的标准。

在这样的游戏世界里前行，更像是在镜廊中行走，我们行走途中，是在教育我们自身的精神世界。而人的教养不能够靠别人来传授，人必须进行自我修养。一切苦修绝不是文化修养，教育是通过人的主动性来实现的，教育牢牢钉在主动性上。所以镜廊中的千娇百媚，不过是心中的百转千回。

指尖流逝的每一秒，都是人对生命本身的一次苦修。

木大木大木大：

游戏里的善恶观念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这当然得先减去“游戏”，从人本身的“善恶”说起。

人不是只有AB两面的生物，我们总有很多面，所以我们也特复杂特矛盾，先祖们确实在基因里传下来了恶，但与其说“恶”，不如把所有的“恶”都用“利己”概括。

“利”不仅是物质利益，拥有更强驱动力的往往是心理满足，比如说“冲动杀人”。以法制作为基础规则的社会，“危害他人生命”的行为绝不会被容许，受过基础教育的人都会有这个观念。那么为什么，杀人事件还会层出不穷呢？

一瞬间的情感会左右大脑的理智，我们的脑袋里会消去所有的“文明开化”，只留下原始时代茹毛饮血的暴力冲动。而在杀人之后，除了极少部分心理异常者，大多数杀人者也许都会质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常”，这就是所谓的“良心过不去”。当然了，不管良心过不过得去，法律肯定过不去。

可游戏世界大多没有现实中名为“法律”的牢笼，我们可以为所欲为。

就像“勇者”大多会在村民家翻箱倒柜，游戏中有很多特意被允许，但换到现实逻辑来思考，就不那么“正确”的行为。

也有人在游戏里做“正确”的事，但有些优秀的游戏会将“行善”和“作恶”的后果划分的不那么“正确”，比如《这是我的战争》，很多时候，玩家最好不要做“正确”的事，而是去做“对”的选择。

所以我在游戏里会根据NPC和我的关系做出行动，比如说在《神界：原罪2》里，我就是个神憎鬼厌的神偷，我偷来昂贵的技能书，帮助自己，帮助伙伴，毕竟那些NPC我还不认识，不算“人”。

但在《侠客风云传》里，我就不舍得走那条判师路线，虽然我知道什么古月轩、无瑕子都只是代码和剧本塑造的角色，但我就是没办法叛师，因为那里“我”是“东方未明”。

大师兄也太帅了吧！

所以，“善恶”也许并非只有“法律”可以规定，我们最后还得就事论事，即使在游戏里，就算没了“法律”，我们也还得“就事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