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的《王者荣耀》与国产电竞的出海“绊脚石”_游戏陀螺

文/黄淑妹 王言

“昨天的比赛看了吗？Hero赢了哟！”

1月14日早上，看了国际赛《王者荣耀》冬季冠军杯整个赛季直播的叶子一进办公室放下早餐就兴冲冲地对隔壁同事王硕嚷嚷。“没什么意思。”同是《王者荣耀》铁杆粉的王硕刷着手机冷冷回了句，“说是国际赛，其实这么多队伍也就只有两支来自海外。”在王硕看来，《王者荣耀》所谓的国际赛是“名不副实”的。“腾讯之前在韩国推国际版，现在又开始布局国内版。而且《王者荣耀》国内版在韩国根本就没人玩啊，有点强行国际化的意思。”王硕所说的情况，与腾讯对《王者荣耀》实行的双版本策略不无关系。而这一策略直接导致《王者荣耀》在国际上推广时频频“碰壁”。 三年后的杭州亚运会上，《王者荣耀》国际版将会成为亚运会正式赛事。届时，这款在国内缺乏玩家和选手基础的游戏能够引发多少关注度，将存在不小的疑问。

腾讯分身术

《王者荣耀》国内版于2015年11月正式发行，由腾讯游戏天美工作室群开发与运营。2015年底，该游戏凭借强竞技强社交玩法，在短短一年时间虏获众多游戏玩家，被誉为“国民手游”。Sensor Tower商店情报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底，《王者荣耀》在全球App Store 和 Google Play 合计营收达19.3亿美元，成为全球吸金能力强的手游，而这一数据尚未包括中国及其它地区的第三方安卓平台收入。 《王者荣耀》的强力表现，也让腾讯有了充足的信心冲击海外市场。2016年下半年，腾讯《王者荣耀》开始布局海外。一年半的时间里，《王者荣耀》先后登陆了港澳台、东南亚、日韩和欧美市场，国际版也在后来的发展中逐渐成为了除国内版外中国玩家熟悉的版本。尤其是在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王者荣耀》国际版也与《英雄联盟》、《炉石传》说等游戏一起，成为该赛事的表演项目。但与参与亚运会的其他游戏不同，《王者荣耀》还存在着两个版本并行的情况。目前，《王者荣耀》国际版与国内版虽同为腾讯天美工作室群开发，但两者在人物、画风和音乐等方面的设定，都有着很大的区别。国内版本几乎全部采用中国传统的历史人物和传说人物作为英雄，国际版则采用的多是西方玩家接受度更高的人物角色，诸如蝙蝠侠、超人等。此外，两个版本在地图和野怪设置等细节问题上，也有不同。“《王者荣耀》在亚运上适用的国际版与国内版很难说是同一个游戏。”王硕向时代财经吐槽。国际版和国内版在内容细节和竞技层面的差异，也让参与亚运会的中国电竞战队不得不调整状态跨版本操作，难度不小。曾代表中国参战的《王者荣耀》选手王添龙在微博上说：“从一开始谁都打不过，到能打赢强的台湾队，大家的进步有目共睹。”王添龙坦言国家队集训时“一开始谁都打不过”，让不少关注他和亚运会的玩家大跌眼镜，所幸中国队取得了冠军。但当时，亦有人指出，中国选手打完亚运会回来，又要重新调整节奏状态打《王者荣耀》职业联赛，这将影响选手的竞技状态和职业生涯。职业解说李九就曾提出“亚运会可能会影响中国选手状态”的观点。不过，目前国内选手对于国际版的重视度并不高，甚少有战队专门打国际版本。这一点，还是源于《王者荣耀》的双版本并行。海外境遇2016年，《王者荣耀》国际版逐步在海外发行。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腾讯也选择了不同的代理商对这款游戏进行推广。港澳台和东南亚地区由Garena代理发行，韩国由Netmarble Games代理发行，美国和欧洲市场则是腾讯自己负责。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王者荣耀》国际版在欧美市场布局虽晚，但表现尚可；东南亚市场竞争激烈，韩国市场推广力度放缓，台湾市场则表现好。《王者荣耀》国际版上线后曾在美国、英国、法国、土耳其和德国等欧美市场排名前列。但很明显，与《王者荣耀》国内版动辄破亿的玩家日活相比，其国际版的表现还稍显逊色。此外，在欧美市场，《王者荣耀》国际版的普及也落后于另外一款由中国厂商沐瞳科技开发的《无尽对决》（Mobile Legends），而后者已是美国营收高的MOBA（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手游。据SensorTower的2018年度10月中国成功出海手游下载排行榜，《王者荣耀》在该段时间的收入排在第16位，《无尽对决》则排在第6。仅仅在印尼市场，《无尽对决》的注册账号就已经超过1.2亿，并拥有超过2000万月活跃用户，连续18个月占据印尼畅销榜第一。 在整个2018年，《王者荣耀》近95%的营收还是来自中国。国际版本方面，美国玩家在《王者荣耀》国际版上仅消费了570万美元，占比不足1%。此外，在电竞方面，《王者荣耀》国际版同样存在着发展不均的情况。2018年3月，《王者荣耀》国际版首次在欧美举办了电竞联赛。但时代财经发现，该赛事在YouTube上单场比赛的累计观看次数多的一场才不过6万。在东南亚市场，《王者荣耀》国际版依然面对着《无尽对决》的竞争。《无尽对决》在该地区的电竞联赛MPL单场比赛在YouTube的观看量高可接近300万。而《王者荣耀》国际版在印度尼西亚的联赛决赛平均每场的观看量也只有几十万。韩国市场方面，《王者荣耀》国际版在赛事布局的力度上有所减缓。整个2017年，其运营方Penta Storm只举办了一个推广性质的邀请赛，2018年也只是进行了一次粉丝赛。《王者荣耀》国际版的电竞赛事在台湾地区发展相对较好，本土联赛已经举办了两届。去年《王者荣耀》国际版的世界邀请赛中，该联赛的战队还击败了越南战队夺冠，这场比赛在YouTube直播上有超过100万的人次观看。也许是看到《王者荣耀》国际版电竞赛事在台湾的良好走势，《王者荣耀》国内版也开启了海外化布局。去年9月，王者荣耀官方开启了中国本土的联赛KPL的韩国之路——韩国职业联赛（KrKPL）。需要注意的是，《王者荣耀》海外联赛所使用的游戏版本一般为国际版，但在KrKPL则是推动KPL出海，将让韩国战队使用KPL通行版本（即国内版）作为比赛版本。KPL联盟主席张易加表示，“希望通过KrKPL的联赛机制，让韩国本地战队在一个赛区里参加高强度的竞赛。再用几个赛季的时间，孵化出多支韩国战队，与中国战队一起打国际赛”。而对于《王者荣耀》国际版和国内版在电竞方面是否存在冲突等问题，张易加称，在海外电竞赛事的推广上，《王者荣耀》国内版和国际版并不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但从目前来看，《王者荣耀》国内版并没有在海外发行，这也就意味着，《王者荣耀》国内版在韩国无法获得玩家基础。《王者荣耀》国内版联赛在国内的推广，其土壤就是数以亿计的玩家。而在韩国市场，在没有玩家基础的情况下，KrKPL的电竞战队怎样培育、如何吸引观众并避免“赔本赚吆喝”，都是个棘手的问题。此外，双版本的运行，可能也存在着一定的资源重叠等问题。一位熟悉海外游戏发行的业内人士告诉时代财经，一款游戏不论是在海外的发行运营，还是电竞赛事在海外地区的推广，都需要消耗不少人员和财力，“像《王者荣耀》这种体量的游戏，在海外推广少说也要有上亿美金和数十人团队的支持。”另一位接近《王者荣耀》国际版项目组的游戏行业人士“汤哥”也持有相同的看法，“两个版本的用户群体已经出现了重叠，之间就有了竞争关系。现在《王者荣耀》团队在韩国推行国内版，搞KrKPL也投入了不少资源，而这一动作，肯定会让国际版在韩国的推广受到影响。”现在看来，除了名称之外，《王者荣耀》国内版和国际版已经成为了两款相对独立的游戏，这一现状，也使得两款游戏带着各自的玩家与电竞市场互相渐行渐远。“精分”源头对于腾讯将《王者荣耀》双版本运营的原因，早前知乎上大部分人的观点是:“可能是因为版权问题，腾讯与英雄联盟的开发商拳头公司达成协议，不在海外发行《王者荣耀》，所以腾讯要做一款看上去不同而实际上一样的游戏。”也有观点认为，《王者荣耀》国际版以欧美历史文化背景为主，并植入西方玩家接受度更高的诸如蝙蝠侠之类的英雄是为了贴近欧美用户，区别于国内版。对此，时代财经联系了腾讯官方，但并未获得后者回应。不过，有负责王者荣耀赛事运营的人士向时代财经透露，腾讯对于王者荣耀这款游戏设想还是先在海外生存下去。“没有考虑国际赛版本的问题，一开始考虑的就是这款游戏在海外生存必须贴近他们的文化，所以无论是角色定位还是画风都要有本地化策略。”他告诉时代财经，《王者荣耀》国际版与国内版的赛事都是各自独立的团队运营，互不干扰。“现在国际版和国内版暂时没法统一，如果有版本冲突，只能是选手强行适应，就像亚运会（中国电竞选手急训国际版）那样。”同时他也认为，现在电竞赛事能够很好的提升用户忠诚度以及对游戏的黏性，所以无论是国际版还是国内版，举办国际赛都是势在必行。“汤哥”则认为，出现以上问题的原因，还与手游兴起的时间较晚有关。他告诉时代财经，腾讯当初对于手游电竞的议题并没有“想得很清楚”。“其实大伙儿在2016年的时候都一样，很多热门手游，电竞这一块都是边做边观察的状态，并不像端游一样一上来就大力去做。移动电竞是这两年才兴起的，大家都吃不准，有的观望，有的边做边看。”腾讯似乎也对双版本的问题有所担忧，2018年9月，腾讯官方曾针对玩家开展过一项关于王者荣耀电竞联赛的问卷调查，其中就提及了“冠军杯”国际赛的版本融合问题。该份问卷调查写道：“如果继续举办‘冠军杯’国际赛，您认为应该采用的游戏版本是？”提供给玩家的选项则有四：“仅用国际版”、“仅用国内版”、“两个版本都使用，同时积分比赛”、“特殊融合版本，包括国内和国际英雄”。在这个选项之后，腾讯也针对融合版进行了多项询问，包括融合版的画风、英雄、地图设置等等。 实际上，《王者荣耀》的国际版与国内版在国际大赛上的版本分歧问题，以及能不能融合与互动等问题，在国内多个论坛引发过深度讨论。受玩家认同的结论是，地图的设计改动，英雄发布和互通，打击感的平衡等等。近期，也有玩家反馈《王者荣耀》国内版的数次更新，画风越发靠近国际版本，怀疑版本逐渐过渡融合的问题。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终将是一条漫长的路。《王者荣耀》国内版和国际版在各自领域的投入都不小。国内版背靠微信和QQ的社交优势，国际版则针对国际市场进行了优化，让这一款游戏的两个版本之间存在着天然的隔阂，也使得双方各自都无法轻易放弃，“鱼和熊掌”可能真的难以兼得。三年后的杭州亚运会上，《王者荣耀》的国际版将会成为亚运会正式赛事。届时，这款在国内缺乏玩家和选手基础的游戏能够引发多少关注度，将存在不小的疑问。无奈的绊脚石在易观游分析师董振看来，《王者荣耀》实行双版本策略是客观因素决定的，并非企业的主观问题，“国内外玩家的游戏场景和习惯是长久以来的文化壁垒，注定了《王者荣耀》需要双版本并行。”他告诉时代财经，文化差异会影响到游戏产品用户的流失，对于游戏企业而言好的本地化就是去贴合当地的文化以及玩家的喜好。“汤哥”也认为，《王者荣耀》国内版并没有在海外进行推广的条件。“国内版在海外是没有办法直接推广的，也就是文化习惯相似一些的东南亚市场。但是在欧美市场问题很大，因为游戏中的中国元素老外其实是喜欢不上的。”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国内游戏厂商在出海方面，处于领先身位的都是一些在玩家听来“有些陌生”的品牌，如智明星通、猎豹移动和IGG等。这些游戏厂商的产品因题材的缘故，并没有遇到类似《王者荣耀》的困境。智明星通曾将《开心农场》这款休闲页游在巴西市场做到1000万的日活，《COK列王的纷争》则在近60个国家和地区登顶Google Play畅销榜。IGG的《王国纪元》和《城堡争霸》两款产品在全球市场中也保持着较好的营收。时代财经注意到，上述两个公司的出海产品，都选择了更加大众化的题材，能够为各个国家和地区的玩家接受，并未采用大量的中国传统文化作为游戏背景。谈到游戏出海的相关经验时，IGG的COO许元曾经说，公司产品也是先针对中国市场开发，再推广到其他国家，但发现这样行不通。“我们发现中国公司开发的游戏推广到全球市场后，鲜有大获成功的例子。文化隔阂是原因之一，我们的心得是如果要为全球玩家设计游戏，那么在一开始就要锁定全球玩家，针对他们设计和开发游戏，不能先针对中国玩家，再复制到全球市场。”从根源上看，《王者荣耀》在游戏之初的预设注定其需要双版本，然而双版本的问题无法解决，其国际化道路上的困境也将越发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