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父亲节 我陪老爸看了一场电竞比赛 - TGBUS - 电玩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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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当天，一位电竞从业者陪父亲看了一场LPL的比赛， 并撰写了一篇自身的感受，相信会引起很多电竞人的共鸣吧。
又到了父亲节。
原本，今年的父亲节和往年并不会有太多不同——退休在家的父亲由母亲陪伴他，而我则在公司继续加班。然而，父亲一大早的一个小小举动却改变了一切。
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父亲突然放下碗筷，用一种很正式的语气对我说：“要不，今天就在家里办公吧，中午一起吃饭。”
我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他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不过，忙碌的工作使得我待在家的这一整天，似乎也和在公司没有多少不同。儿子被他妈带着去了岳父家，而素来寡言少语的父亲也就只是坐在客厅看书喝茶，偶尔似乎会瞄一眼旁边抱着笔记本冥思苦想做方案的我。
然而，一切的转折，出现在下午5点。
01
下午5点，是《英雄联盟》LPL联赛夏季常规赛，FPX和WE战队之间比赛开始的时间。作为电竞从业者的我，但凡有一些时间，这样的比赛都会去看——尤其是FPX的比赛，我喜欢那个说话贼多还能打得很好的Doinb，他像极了我最喜欢的电竞小说《全职高手》里的角色“黄少天”。
（有没有黄少天的粉丝过来点个赞）
为了不打扰父亲看书，我在自己卧室的电视上看比赛。
当首局比赛的BP刚刚开始的时候，卧室门被推开，父亲走了进来，在我身旁坐下。
“这个……容易看懂吗？”没等我开口，父亲指着电视问我。
“啊？”我愣了愣神，转头看了看电视屏幕，镜头里的Doinb笑得一如既往地爽朗，“……还好吧，我稍微给你讲讲应该就能看懂了。”
“那你快讲讲。”
虽然有些猝不及防，心里也有些小嘀咕——毕竟从业这么多年，父亲还从来没有和我一起看过任何一场电竞比赛，但当我把思绪收拢，注意力转回到电视屏幕上以后，我立刻回到了熟悉的节奏上。
给完全零基础的人科普像LPL这样的职业电竞赛事的基础常识，让对方能够在一局的时间内基本学会如何看懂比赛，这是我过去在工作中常常会发生的事。
我开始给他讲最基本的输赢规则，讲队伍里的位置分工，再结合着比赛的进程，依次介绍防御塔，野怪，草丛，小龙，大龙，高地这些基础知识，再稍加说明什么是出装，什么是英雄，什么是技能、大招等等。
02
第一局比赛刚结束的时候，父亲盯着屏幕，若有所思，却不说话。
“是不是理解起来比较难？没关系，其实……”
“这有什么难的？”父亲打断了我，“不就跟我刚看篮球的时候一样吗，先搞懂基本规则，知道场上五个人都在干嘛，知道怎么计分，怎么赢就行，其它具体的规则慢慢学，慢慢看就是了。你看，你们说的高地，就像是篮筐，输赢的关键就在这，你们说的英雄，就像是球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搭配得好，就叫‘阵容好’，就容易赢……”
父亲的理解力倒是并没有太让我意外，毕竟这是个几年前还戴着老花镜学会了用E语言编程的老头儿。他给自己取网名叫“老顽童”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老头儿身上的某些毛病，在面对电子竞技这个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事物时，也依然存在——从第二场比赛开始，老头儿就开始跟着比赛的进程，有一岔没一茬地“点评”起来。
“这个打得不错，操作很到位。”画面上，某人在独自补兵，似乎还漏了刀。
……
“哎呀，这个太着急了，可惜可惜，还是要徐徐图之才好。”画面上，FPX的一次GANK尝试未能奏效，然而父亲基本是把解说刚刚说过的话用自己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
“嗯，这个小伙子有想法。”画面上，兮夜刚刚回城，应该是去补装备了。
……
若是平时比赛直播的弹幕上出现这些言论，我大概会忍不住喷上几句，但说出这些话的，是那个三十年前教会我拼音和数字，二十年前教我看球，十多年前在家庭会议上力排众议，毅然决然送我去北京追逐游戏和电竞梦想的男人……
这个男人，他老了。虽然他性格依旧要强，虽然他依然是我生活圈子里最富有学习精神的人，但他终归是个“50后”，终归是个三年做了两次手术的花甲老人，又有谁会在这时候对他有哪怕一丁点苛责或者嘲笑？
FPX和WE的比赛结束，FPX兵不血刃拿下比赛，结局一如大部分人的预料。
“今天的就结束了是吧？”父亲问我。
“只是这一场结束了，之后还有另外两个队伍的比赛，JDG……啊……京东打苏宁。”我差点忘了他是个第一次真正坐下来看比赛的“萌新”。
“京东，苏宁，也搞电竞？”父亲有些惊讶。
“是啊，有两年了都，你别忘了，刚才放的广告都是奔驰和耐克的，有京东和苏宁也不稀奇啊。”
“那不一样！”父亲连连摇头，“别以为我老了不懂这些，这不就跟当年的甲A，后来的中超一样嘛，一般大点的企业跑来搞个广告赞助不难，但你真要他真金白银掏钱来搞个俱乐部打比赛，你看看有多少企业舍得掏这个钱？想想武汉为什么到今年才又有了中超球队，还不是因为一直没有大企业愿意掏钱？”
说实话，这个观点，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但这番话从父亲口中说出来，我还是颇为讶异的。或许对于他来说，电竞和篮球、足球这些传统体育真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能够用自己对传统体育的深刻理解来看待电子竞技的一切。
趁着他还有些兴趣，我开始逐一给他介绍LPL各家俱乐部的背后资本，除京东和苏宁外，从LNG的李宁，RW背后的华硕，TES背后的滔博，一直到与EDG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珠江地产，以及我不太确定他是否听说过的哔哩哔哩。
“哔哩哔哩啊，我知道，我知道的。”
（说来也有意思，去年父亲节，我送他的一套户外装备就是回家路上跑去武汉销品茂的滔博运动城买的，对我这种懒得到处跑也没时间逛的人来说简直福音）
讲完了队伍的来历和一些有的没的八卦，我顺便又给父亲科普了一下，具体像LPL这样的职业比赛到底是如何运转的，各个岗位，各个职能之间是如何协调和同步的——尤其是那些仅仅通过比赛直播很难看到的幕后岗位。
当我说到KI上校背后的PentaQ，以及平时大家复盘分析查数据都会看的玩加电竞这类专业第三方的时候，看了多年球的父亲尤为触动。
（玩加的数据库基本能满足我们所有的日常所需，建立和完善这样的一个数据库，远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困难）
“虽然也知道，你们这么多人，尤其是这么多名牌大学出来的人，天天围着电竞打转，这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但是没想到，这个行当现在发展到了这样的程度。想想我们那时候看个球，为了找点历史数据都不知道多难，你们这才多少年，就能做到这个地步，也难怪你们常年加班……”
话糙理不糙，父亲虽然未必能够真正理解电竞产业偌大一个产业链上每个环节，每个工种的工作内容，但警察出身，各行各业都没少接触过的他，显然很清楚一个行业在发展过程中，一些并不太显性的幕后工作往往才最能代表整个行业的发展水平。而在对此有所了解后，他甚至也愿意听我聊聊我自己的工作了。
放在过去，想要一步到位地解释清楚，电竞自媒体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以及作为一个电竞自媒体人，到底要做些什么，父亲可能会听不到一半就想开溜（事实上，我已经无数次尝试过和他讲讲自己每天到底在忙些什么了，但每次都因为有种无从开口的感觉而放弃）。
当然，说到最后，作为资深球迷的他也没忘了顺带吐个槽。
“好好干！比专业程度，我看你们这也比中超不差什么了，但是成绩可比中国足球强多了。”
（iG大概是家父之前认识的唯一一支战队了，主要是因为S8夺冠我在朋友圈疯狂刷屏，另外iG的队标和队服背后的“極”也让他印象深刻）
04
京东和苏宁比赛正式开始前，父亲被叫走了，据说是几个孩子都不在家的老哥们儿实在闲得无聊，约去打牌了。我有些遗憾，本以为能再多给父亲科普一些电竞和英雄联盟的常识，但此刻除了叮嘱他一声“别回来太晚”之外，我也做不了什么。
当然，这句叮嘱基本也是废话，年轻时干刑侦的他，熬夜早已成习惯，到老也是如此，和年轻时的差别基本也就是不再熬到天亮罢了。
就在我以为这个父亲节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在一如往常的平淡中度过的时候，父亲发来了一条短信，说“今天这个节日过得非常开心！”
我有些不解，立刻拨了电话过去，电话那头的他一边码着牌一边不无得意地说，说他们几个老哥们儿里，就他一个人是跟自己儿子在家一起过的，所以特别开心。这时候电话里有个声音嘟囔了“我们家也是啊”，然后就听父亲没好气地怼了句“你家那是丫头，不算。”
再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然而当我再次翻看手机短信时，眼泪却夺眶而出。
6月初，父亲刚刚做了个鼻腔囊肿的切除手术，然而当时正值我工作最忙碌的时候，以至于他住院全程，我也仅仅只在医院里待了几个小时而已。从入院，办理好病床，到我第一次去探望他，他要么会打电话，要么会发短信，然而，我每次的回应都是能多简单就有多简单。
甚至我在医院里待着的时候也没能帮上什么忙（母亲全程都在陪护，家里亲戚什么的也都轮番来），唯一帮忙做的事大概就是给一张颅脑CT检查报告拍了个照，传给了父亲一位从医的老朋友。
（医院待的那几个小时，真正帮到忙的大概也就是用了几秒钟拍了这张照片，再用了几秒把它传出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天一起看比赛的这几个小时，应该是最近三四年间，我和他说话最多的一次。然而对父亲来说，这已经足够让他开心。
毕竟，我的梦想是电竞，而他的梦想，是让我能够自由追逐我自己想要的梦想，就如十多年前送我上火车时说的那样……
05
我算是半个电竞人，半个游戏人。十余年从业，半数时间在手游和网游，半数在电竞。而在我周围，除了工作以外的圈子里，几乎没有一个人与游戏或者电竞能够扯上一点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样，十多年前，当我打定主意要北上追梦时，绝大部分家庭成员都投下了反对票，若不是父亲最后拍板，也许，我现在应该还窝在某个设计院所里画我最讨厌的图，过着我最不想过的那种生活。
所以，我一直对父亲当年的决定心存感激，然而，我似乎一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报他。
给钱，他总是不收；送些礼物，他虽然照单全收，但却也总是会唠叨些“不要瞎买”之类的，至于说陪伴……我有限的业余时间，除了陪老婆儿子之外，剩下的基本都用来看比赛和打游戏，毕竟这些也是支撑我现在工作的必要积累。思来想去，我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回报他的方式。
不过，今天的事，让我的想法开始有了一些改变。
下个周末，我想陪父亲去爬爬山，或者钓钓鱼，陪他做那些他最喜欢的事。再下一个周末，我会带他去LPL现场看一次比赛。
他不会真的爱上电竞，爱上英雄联盟，就如同我并不真的喜欢爬山和钓鱼，但有些事，父子之间，不必多言。
陪伴，可以是爬山钓鱼，当然也可以是一起去看电竞比赛，就像当年对足球一窍不通的我，陪着他看世界杯一样——我时至今日也谈不上对足球有任何热爱，但却能够对足坛名宿，现役名将以及欧洲五大联赛大部分豪门球队如数家珍，当个“伪球迷”绰绰有余，而这点足球常识也在这么多年来，在许多难以打开局面的社交场合中帮到我许多。
其实，这就是竞技体育的独特所在。
当你热爱时，它可以是你生命的全部；当你并不热爱，但却足够了解时，它可以是你和周围的人，和许多与你年纪、阶层截然不同的人之间联系和沟通的纽带。
足球如此，电竞亦如是。父亲如此，我亦如是。
写到最后，许个愿：下一个父亲节，带他去国外转转，顺便能看一场国外的电竞比赛就更好了，毕竟国内的观众还是太拘谨，氛围难免不够热烈。
当然，公平起见，我应该也会陪他看一次意甲或者NBA吧……（请理解一个看了十几年意甲的老人的执念，英超他至今都是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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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19.6.16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