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青春的呢喃 宫崎英高首部VR作品《Déraciné》评测 | 电玩巴士

“越是纯真善良的人，愈发无法放下对于过去的执着。”

青春是什么颜色的呢？作为我们一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短暂时光，是情窦初开却又爱在心口难开的青橘色，还是放学归家路上远方红霞映衬下那抹斜阳的金黄，亦或是疾风骤雨过后伴着深蓝的氤氲背起行囊独自远行的背影。

“黑魂之父”宫崎英高曾经表示，自己最擅长在作品中营造“破灭之美”，从宏伟萧索的亚诺尔隆德，到疯狂扭曲的雅楠街头，再到末世汇聚、营火渐熄的洛斯里克，一幅幅壮丽凄凉的绝景无不透露着时代更迭的残酷与悲伤，人们觉醒、奋起、挣扎、却依然被必然的命运碾压到血肉模糊，正因如此，故事中那些难以言喻的悔恨与痛楚恰恰成为了魂系玩家们长年以来甘之如饴的魅力所在。

《Déraciné》就这样应运而生了，在这部由Fromsoftware《血源诅咒》原班人马打造的首部VR作品里，仿佛每一处角落都飘溢着淡淡的哀愁，也许在宫崎英高心目中，青春的消逝才是最贴近玩家生活的“美”之所在，无知、冲动、委屈、遗憾、伴随着透明色的孤独，化身为耳畔萦绕不去的轻声呢喃：“如果能在年轻的时候死掉就好了……”

精致的回忆之旅

“Déraciné”一词在法语里有“无根之草”、“背井离乡”之意，本作的故事发生在一家颇具英伦风情的古老寄宿制学校内，校舍虽大，四面环山，却只有三男三女共六名正值青春年华的学生与已近耄耋之年的老校长与世隔绝般地居住在这里。玩家扮演的是一只能够自由游荡在时间静止次元里的小妖精，通过运用神奇的超能力干涉现实世界中的事物以解决一个个谜题，直到揭开过去悲哀的真相与“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愧是魂系原班人马打造的作品，《Déraciné》的画面风格第一眼看上去像极了《血源诅咒》，大到雕梁画栋的音乐厅，圣洁肃穆的双层圣母教堂；小到夕阳湖畔边默默守望的摇椅，教室墙上高高悬挂的生物标本，拜VR游戏特有的开阔视野范围所赐，我们可以从比以往更全面的视角仔细观赏本作中的一草一木，而Fromsoftware也再一次用高水准的成品证明了自己在还原西方传统建筑方面的能力依然笑傲绝大多数日本厂商。

作为一款VR作品，除了必备的索尼头显设备外，《Déraciné》还需要同时使用两只PS Move体感控制器才能正常进行游戏。玩家扮演的小妖精在游戏伊始就获得了能够吸收转移任何生物“生命能量”的血红戒指与能够帮助自己在不同时间线内自由穿越的茫然戒指，两只控制器分别对应妖精的双手，和场景内各种事物交互时的操作反馈体验较为准确。略显不足的是由于控制器上几乎每个按钮在攻关过程中都有对应的作用，例如前进、下蹲、抓取、打开物品栏、查看道具说明等等，虽然游戏提供了简单的新手教学，但是一下要记住两只控制器上共十余个按键的功能在初期着实会令人手忙脚乱好一阵子，况且有些时候还需要在不同的按键之间进行组合操作，导致本作成为了一款较为少见的上手难度不低的VR作品。

“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Déraciné》是一款纯解谜类游戏，采用的依然是宫崎英高得心应手的碎片化叙事方式，玩家需要从角色的对话和道具说明的只言片语中通过脑补拼凑出完整的剧情。本作只有唯一的结局，从头到尾没有一场战斗，同样也不存在Game Over的概念。对于初次上手的玩家来说，大约五六个小时就能顺利通关，熟悉流程的话，两小时走一轮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由于我们的小妖精生活在静止的时间流里，以人类的肉眼是完全不可见的存在（但是猫可以），所以绝大部分时候游戏里的角色和场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只有在触发特定条件的情况下时间才会被短暂的激活，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宛若一幕幕木偶剧一般，而这种演出效果想必正是宫崎英高为了专递自己对于“年轻的生命”与“浪费的时间”两大核心要素的想法而特意为之。

上文说过，玩家扮演的妖精具备操纵生命与时间的能力，但这并非没有条件的，生命的转移必须在体积相似的物种间才能实现，例如将葡萄的生命分享给枯萎的花朵，将蝮蛇的生命分享给即将腐烂的老鼠、或是夺取一个人的生命将其奉献给另一个将死之人等等，而进行时间跨度较大的穿越也需要催动生命能量才能得以实现。想必看到这里，比较熟悉魂系游戏套路的玩家可能已经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Déraciné》发售前一直以剧情“温暖人心”作为宣传卖点，终究还是在宫崎英高嘴角扬起的微笑下成为了障眼法。

在这栋仿佛被尘世所遗忘的古老校舍里，少男少女们出于某种目的都希望和妖精做朋友。白发的尤利娅温柔可人，如圣母般对待周边的一切事物；红头发的瑞莎右腿受伤严重，手腕上总是佩戴着用来辟邪的手镯；书生气十足的尼尔森外表沉着冷静，瘦弱的躯体中怀抱着对那位活泼的红发少女的愧疚之情；罗瑞克最为年长，身宽体胖的他不仅是一位大厨，遇事也颇具领导能力；勇敢的赫曼总是戴着心爱的破旧牛仔帽爬上庭院的树梢小憩；金头发的玛丽则承担起所有衣物的洗涤工作，空闲时打开走廊的窗户，静静地望着树上的黑发少年出神。每个人都渴望用自己的方式融入群体，却因此暴露出各自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孤独，尤其是过去的某件事情发生后，那种若即若离的亲密感与如鲠在喉的焦虑感足以令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带着绝望的狂喜死去。受到召唤前来的妖精恰好成为了真相的见证者，青春少年们为了“友谊”而彼此守护，为了“恋情”而挺身而出，为了“思念”而自我牺牲，最终全部依然被无言的孤独所吞噬，唯余一声叹息。

然而可惜的是，或许是因为《Déraciné》太过于重视气氛的塑造，导致本作的解谜部分过于简单，从头到尾几乎只有“根据线索找道具——在对应的地方使用道具——回到过去或现在”这一种套路，彻底沦为了为剧情服务的附属品。

仍未完结的故事

《Déraciné》的音乐质量颇高，虽然曲目只有寥寥几首，但是对于烘托本作茫然孤寂（很多时候还会有些惊悚）的游戏气氛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例如古老校舍的主旋律与《血源诅咒》中猎人梦境里那首空灵哀怨的背景音乐具有异曲同工之妙，闭上眼睛，走马灯一般地想象一下这些画面：万物静止的世界、残存的记忆回响、圣母安息的石棺、秋叶飘散的湖面、大树下镌刻着“无根之草”的墓碑，每一个音符仿佛都在向玩家娓娓道来人生的“无意义”，只有拥抱诚实的死亡才能获得永恒的安宁。

值得一提的是，本作是Fromsoftware首次为旗下游戏提供完全中文配音的作品，能够看到国内市场越来越受到重视固然值得欣喜，但是客观的来说，与传统的英语、日语配音相比，《Déraciné》的中文配音水平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甚至有些破坏了整体的游戏氛围。幸好本作可以随时切换配音语言，那种优雅的、淡淡的、听起来既绝望又舒服、甚至令人怀疑到不掺杂一丝多余情感的魂系风格古英语对白依然是体验本作的最佳选择。

宫崎英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经表示，考虑到PS VR目前有限的装机量，《Déraciné》的存在意义更多的在于公司对VR这一领域的探索尝试，也并没有将商业回报的多寡放在首位考虑。现在看来，无论是从魂味儿的继承还是VR技术的掌握水平上，Fromsoftware无疑交出了一份还算合格的答卷，尤其是对于那些真心期待着何时才能再次参与梦境猎杀的“老猎人们”来说，单是看到下面这一幕想必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赞美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