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请留步，且听我一言——《暗黑破坏神》资料片背后的恩怨与纠葛（一） - TGBUS - 电玩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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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内容节选自新书《英雄请留步，且听我一言[1]：第二册 - 天堂，地狱还有奶牛关》的部分内容。 这本仍在Kickstars上众筹[2]的书记录了暴雪在开发《星际争霸》和《暗黑破坏神》制作中的细节，并解密了当年那些被取消项目的新细节以及暴雪娱乐和北方暴雪的恩怨与历史。
“我们过去持否定态度的原因之一就是如果他们想赚钱，仅仅是因为有利可图，而从来不考虑用质量获得商业上的成功。那会儿（推出《暗黑破坏神》之后）就是这样，我们的母公司说：‘咱们这个工作室现在手头没有活，所以为什么不让他们做一个《暗黑破坏神》的资料片呢？’”
——Pat Wyatt, 暴雪娱乐开发与研究部副负责人
“他们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暗黑破坏神》添加Battle.net（战网）支持是绝不可能的， 没有人能在期限前实现这个功能。’这也是《暗黑破坏神》的多人游戏模式是复活节彩蛋的真实原因：因为暴雪南方说他们做不到，所以我们花了三天时间就实现了这个功能。”
——Jim Edwards, Synergistic软件程序员
“据我所知，暴雪历史上唯一有成功案例的对外业务拓展便是‘北方暴雪’，其他所有暴雪旗下的非本部工作室都根据暴雪的意愿取消或违背了暴雪的意愿发布游戏。”
——Matt Householder, 北方暴雪游戏制作人
对于企业主们来说，20世纪70年代可以处理文字和表格的机器小到足以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脑上运行，经济型个人计算机时代的曙光从而将工作效率进行了指数级的提高。而对于“龙与地下城”玩家来说，计算机意味着更多。地下城主们可以使用计算机承担那些繁杂且易出错的任务，比如模拟骰子的投掷环节来进行攻击和移动等行动步骤的判定，此外，城主们还能利用个人计算机的处理能力来实现更多的功能，比如通过利用生成新地下城的算法来让每次玩家坐下时都能面对不一样的地下城。
Robert “Bob” Clardy就是这样一位狂热的相关消费者，为了充分挖掘个人计算机在游戏领域的潜力，Bob与他的妻子Ann共同创办了一家游戏公司Synergistic Software。他们制作的第一款电子游戏是Apple II平台上的Dungeon Campaign，这款游戏在1978年12月以录音带的形式出版。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随着Rogue这款游戏的流行，“Roguelike”一词成为了角色扮演游戏的标签之一，这类游戏普遍包含“回合制游戏，程序生成的关卡和项目，以及永久死亡，玩家死亡后无法重新继续之前的进度”等特点。 实际上，Dungeon Campaign早于Rogue发售三年，这也使其成为首批尝试商业化的“Roguelikes”游戏之一。
1979年，Synergistic又制作了Wilderness Campaign，这是一款玩法类似于Dungeon Campaign的作品，区别是这款游戏的场景不再是地下城而是在开阔的自然环境中。 同年，该公司将这两款游戏的玩法结合在一起，推出了Odyssey：The Compleat Apventure，并用全新的介质——软盘发布了综合版。 在这款游戏中，玩家在游戏冒险开始之前就可以看到一张本关卡的地图，而留给玩家记录地图的时间只有几秒，让玩家在进入游戏世界之前在纸上临摹出地形来为接下来的冒险进行定位。
就像他们游戏中那张算法生成的地图一样，Synergistic逐步建立起了自己的声誉。在20世纪80年代Synergistic出品的每款RPG的销售得足以让Clardy的公司平稳运行，他们逐渐添置人员，聘用各式游戏艺术家、程序员以及设计师。 “在个人计算机游戏业务的发展初期，从业人员都面临着事业快速扩张的诱惑，当然还有风险，”Bob Clardy说，“有些人获得风险投资，但却无法向投资者提供回报，最后只能停业或变卖。至于其他的公司，比如Synergistic，发展是相对独立的，由于没有外部资本的支持，这些公司很难扩张，也难以应付复杂多变的环境。”
为了增加营收，Synergistic接了一些小成本游戏的外包工作，比如Beverly Hillbillies和Homey D’Clown这类并不吸引人的游戏，但他们还是从中获得了不少收益。 此外，这些外包工作也让Bob在游戏业界积累了不少人脉，发行商也对Synergistic的工作表示满意，并且邀请他们参与游戏设计中来。例如角色扮演游戏Spirit of Excalibur，游戏大致内容是让玩家在亚瑟王的治下团结英国。在这些与Bob关系不错的出版商中，有一位名为Ken Williams（与暴雪北方的Kenny Williams没有关系），他也是雪乐山在线[3]的联合创始人之一。
Ken Williams的妻子正是传奇游戏设计师Roberta Williams，她创造了著名的《国王密令》（King’s Quest）系列，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著名的冒险游戏的推出，再加上Ken Williams在外对于外部游戏开发商有着不错的眼光，雪乐山在线这家游戏公司蒸蒸日上。当雪乐山在加利福尼亚州奥克赫斯特的老工作室工作时，Ken Williams就在华盛顿州贝尔维尤开设了他们的第二个办事处，这个位置非常靠近Synergistic位于西雅图的总部。随着时间的推移，Bob和Ken成为了商业伙伴还有朋友。 “Ken相当巧妙地游走在成功的‘中间地带’，”Bob说，“他可以获得风险投资但不失去公司的控制权。他与公司一起成长的很快，但发展中也面临着很多问题，比如用人，升迁变动问题等等。总的来说，他很好的管控了各种问题，并使雪乐山强大了许多年。我很欣赏他取得的成就，有时希望自己也有勇气或能力去做同样的事情。”
那会儿，Bob都会和同属于雪乐山旗下的其他游戏开发工作室的经理们聚集在贝尔维尤办公室里开会，这样的会议每年都会开几次。每当Bob走进雪乐山的大楼，总感觉自己走进了“呆伯特”漫画[4]所描绘的世界——游戏程序员和美术聚集在立方体农场或驻在装满盒装软件的储藏室。相比之下，Synergistic更舒适，至少可以让大多数开发人员拥有自己的办公室。对于Bob来说这是一种选择。 他钦佩朋友拥有的游戏“帝国”，但对于Synergistic，他更希望更有温馨的味道。Bob更喜欢能够投入开发游戏中去，当然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拥有一个大公司可能就会和朋友选同样的道路。
根据Bob观察，那也正是Ken当时的困境，因为Ken是一位喜欢与大家同甘共苦的人，所以他经常与工作室的经理们开些半正式的聚会。雪乐山在线这家游戏公司诞生于Williams夫妇的厨房餐桌上，Ken在编写代码的同时Roberta编写了剧本，并为Mystery House画了第一个Megahit形象。但现在，他的妻子已经在带领整个设计团队，雪乐山的季度销售额和利润率又在稳步上升。因此，热爱同甘共苦的Ken并没有时间直接参与到编写代码中，所以他通过指挥其他人来代替他曾经的作用。Bob对Ken的钦佩在每次交流之后都有所增长，因为他从不贬低一个主意以及提出它的开发者。相反，他会赞扬他喜欢的主意各个方面，并会提出各种建设性的反馈意见。Bob认为，这是他的朋友Ken在尽他所能在游戏开发环节提供帮助的方式，无论Ken现在离游戏开发多么遥远。
由于Synergistic和雪乐山实际上是邻居，Ken也有了参观Bob团队的习惯。 1996年，他选择停下手头那些商业事务，转向游戏开发。 “在选择与雪乐山作为发行商合作几年后，Ken提出了完全接管我们的想法。”Bob说。
此次收购是为双方协商的。根据雪乐山的所有权，Synergistic将不用再接那些制作团队没有多大兴趣的游戏开发合同。 “主要原因是我非常喜欢和Ken一起工作。”Bob补充道。
1996年2月，一家以购物服务而闻名的公司Comp-U-Card International（CUC），收购了雪乐山在线和Davidson＆Associates以及旗下所有公司，整桩交易超过18亿美元。这次交易是通过股权交易的形式进行的，卖方公司的主要成员放弃其公司的股份，以换取收购公司的股票期权。根据销售条款，雪乐山及其他被收购的工作室将保留其独立性，这点Ken Williams也得到了CUC管理层的口头承诺。所以Ken已经同意CUC收购他的公司，作为交换他也将会在CUC的董事会上获得了一个席位——但是他很快被更多的会议和文书工作淹没。CUC的管理人员也向他保证，将成立一个软件委员会来解决与收购有关的任何问题，但根据Ken多年后写给前雪乐山在线员工的一封信透露，这个委员会从未成立。取代Ken Williams的，是Scott Lynch，这是一位与CUC的高管们关系很好的会计，但Lynch没有任何软件开发相关从业经验。
1997年，暴雪、Dynamix（曾制作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空战游戏Red Baron）、Synergistic这些CUC旗下游戏工作室的负责人们齐聚拉斯维加斯，讨论未来要着手的游戏项目，以及如何实现资源分配整合。“这些游戏企业中的每一家都是由type-A（有个性）企业家经营，他们都是经历了从无到有建立公司的过程，并且成功地吸引了控股公司的注意力。”Bob说，“对于哪些项目应该去做以及谁来负责，他们每个人会发表相当强烈的主观意见。”
雪乐山在线的负责人Scott Lynch看到了最有前途的议案——北方暴雪出品的《暗黑破坏神》。在那时这款游戏已经红极一时，但开发组却决定开发续作，这对于CUC的高管们来说，放弃《暗黑破坏神》就像把钞票扔在桌上一样浪费。他们认为，利用《暗黑破坏神》已有的代码库和管线做游戏资料片并不难，而所有游戏开发者要做的事，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出资料片挣更多的利润。在更多的销售额面前，开发付出的成本不值一提，但由于北方暴雪并不想接受这个资料片项目，所以必须要有一个CUC旗下的工作室接手这个活。
Synergistic工作室那会儿刚刚完成一款即时策略RPG Birthright: The Gorgon’s Alliance，Lynch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暂时手头没有活的他们，而对于Synergistic来说，履行发行商合同是小公司和团队合作的一部分。 “Bob把我们全都带进了一个房间并说：‘他们希望我们在六周以内给《暗黑破坏神》出资料片。我们能做到吗？’我们都说是的。”时任Synergistic工作室游戏设计Donald Tsang说道。
“我们很高兴，因为我们都喜欢《暗黑破坏神》，并尊重创造这款游戏的人们。”Bob说， “不幸的是，我们正式成为雪乐山在线的一部分，因为实际上是以雪乐山的名义拿下了这个项目，Scott Lynch就是整个项目负责人。但他没有参加过任何会议，也不理解各方的需求，不熟悉我们的工作，也没有了解过。他打听到了自己想了解的消息，他就不再问东问西了。”
有些人回忆起在这个项目启动之前，南北暴雪都被告知一家第三方工作室将为《暗黑破坏神》开发新的资料片。其他人还记得CUC的管理层全程遥控整个项目的推进，并且为资料片一路开绿灯。 “暴雪南方的负责人Allen Adham当时正在度假，”Synergistic的程序员Jim Edwards说。 “CUC很快就说，‘好吧，我们必须要找人制作《暗黑破坏神》资料片。’可以说，由于Allen Adham坚决反对制作资料片，所以这个资料片必须在他度假回来之前完成。”
暴雪两个分部的领导者可没有像timeshare condo那样在面对自己知识产权问题的时候表达友善。“当我们或多或少地被迫开展“地狱火资料片”相关工作的时候，它就成为了我们的抗议活动。”Pat Wyatt说， “即使《暗黑破坏神》是北方暴雪的孩子，但无论是北方暴雪还是南方暴雪都反对做‘地狱火’这部资料片，因为它已成为每个人的宝贝，我们觉得让第三方工作室插手会破坏游戏系列的质量。”
暴雪娱乐拒绝第三方插手不是没有原因的。1995年，他们曾与Cyberlore Studios签约，后者为《魔兽争霸2》开发资料片。 由于暴雪自己的开发团队正在全力制作他们的下一款即时策略游戏《星际争霸》，所以让另外一个团队来接手资料片的开发工作是看起来是双赢的：Cyberlore需要做的是添加更多的多人对战地图以来延续内容。然而，在与Cyberlore进行项目进度对接的时候，暴雪的经理们认为对方交出的游戏质量并不尽如人意。所以暴雪单方面取消了合同，自行完成了资料片《魔兽争霸2：黑暗之门》，并认定只有暴雪自己的开发团队才有能力将暴雪游戏质量打磨到可接受的水平。
但CUC对暴雪的抗议置若罔闻，继续推进《暗黑破坏神》新资料片的开发工作，并将其定名为“地狱火”。北方暴雪的三位创始人同意尽可能的帮助Synergistic工作室。 “公司里那些领导们喜欢《暗黑破坏神》的盈利能力，他们想要更多。”暴雪的 Dave Brevik说， “所以，我们只能说，‘只要我们能够执行这个项目并获得批准，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们将为他们提供所有的开发工具，以此来帮助他们完成开发任务。’”
暴雪的Erich Schaefer表示，与暴雪北方或南方的同事们相比，他对分享暗黑破坏神这个游戏的开发权并不那么悲伤。 “我是这么想的，哦，那很酷。其他人为我的游戏制作了更多内容。我并不担心这个资料片的质量问题。有时我会争辩说质量问题什么的并不重要。有些时候在工作中我们也会讨论电影相关的商业开发，我总是说：‘只是拍电影！我不在乎这是不是好电影。怎么会这样？我只想要一部基于《暗黑破坏神》的电影。’坦率地说我总是为了这些事情而争辩，而且我认为南方暴雪更加犹豫不决。”
暴雪北方的老板找到了Matt Householder，这位曾在公司发展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游戏制作人接手了监督“地狱火”项目的工作。“我的职责是审查，Synergistic Software和雪乐山在线所有与《暗黑破坏神》资料片相关的开发内容、艺术细节、任务对话、声音和语音都要经过我的许可，此外还有一些测试游戏方面的工作。”Householder说道，在那会儿，他靠电子邮件和电话的方式联系Synergistic来商讨相关事宜。
1997年初春，Householder将“地狱火”资料片的开发人员请到Redwood City会晤。来访者们在会议室里听取了他和暴雪北方联合创始人Max Schaefer关于《暗黑破坏神》系列开发的原则。 “（北方暴雪）每个人都非常乐于助人，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问题。“Jim Edwards说，“他们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已经开始谈论我们在《暗黑破坏神2》中所做的事了’，所以他们给了我们一份长长的清单，然后说，‘请不要这样做这个任务、这个主题、这个道具’这类的提醒，关于这点我们也能理解。’”
Synergistic拿到的指引是明确的，北方暴雪的创始人们授予“地狱火”的开发团队创建一个新角色类别、两种全新环境类型的八个地下城级别、一些音乐曲目、以及一些物品和法术的权限。而此时，CUC已将这个项目最初的六周截止的日期延长到了四个月，给游戏开发和测试环节留下了一点时间。为了让Synergistic更好的进行开发，暴雪北方公开了部分《暗黑破坏神》的源代码，把自己所有空余时间都花在提建议上。他们甚至指导Synergistic的程序员和游戏美术如何为关卡创建角色和标题，同时强调他们应该避开某些内容。
“由于暴雪北方已经开始着手《暗黑破坏神2》的设计，所以我们需要确保《暗黑破坏神：地狱火》的内容不会和前者重叠或冲突，”Householder说，“例如，野蛮人将成为《暗黑破坏神2》中的新角色之一，所以我们提醒雪乐山和Synergistic将这个角色类型排除在《暗黑破坏神：地狱火》的内容之外。”
只有一个限制，加剧了Synergistic和暴雪的矛盾。 “从这个项目一开始，暴雪就坚持这个资料片不会加入多人游戏功能。“Donald Tsang回忆说。
“暴雪的决定是，不，他们不能使用我们的多人游戏功能。”Pat Wyatt说。 “他们必须重新平衡整个游戏，如果《暗黑破坏神：地狱火》不够平衡，就会影响人们对Battle.net（战网）的印象。暴雪没有时间自己去平衡这个部分，而他们（Synergistic）也没有能力平衡它，因为他们从未做过多人游戏，所以‘只要让它成为一个单人游戏的东西。’”
但资料片开发团队认为暴雪这个决定是有明显问题的，作为《暗黑破坏神》系列的爱好者，Donald Tsang在战网上与其他玩家并肩作战的经历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游戏时间。而《暗黑破坏神：地狱火》放弃原版游戏最大的卖点多人模式推出，必然会遭致许多批评。 （未完待续）
备注：
- 原文为“Stay Awhile and Listen”，为游戏内角色凯恩的著名台词“英雄请留步，且听我一言”
- Stay Awhile and Listen: Book II https://www.kickstarter.com/projects/davidlcraddock/stay-awhile-and-listen-book-ii
- 雪乐山在线（Sierra On-Line, Inc.）为著名游戏发行商雪乐山娱乐（Sierra Entertainment）的前身
- 呆伯特（Dilbert）是美国漫画家斯科特·亚当斯（Scott Adams）在1989年开始出版的漫画跟书籍系列，由作者自身办公室经验跟读者来信为本的讽刺职场现实的作品。
原文编译自Polygon文章 How a Diablo expansion led to behind the scenes trouble
作者为David L. Cradd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