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终有逆袭日 图文神作《大众脸也有春天》(下) _ 游民星空 GamerSk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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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天下文豪出哪里?小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贴吧。不错,经常逛贴吧的朋友会发现民间深藏不露的高手实在不要太多,不管是一些小剧场还是一些有教学意义的科普,都是有模有样入木三分。假期这几天呢,小编就为大家带来贴吧神人的一个图文故事《大众脸也有春天》,看过的朋友可以再回味一下,没看过的朋友呢,就强烈推荐给大家看了!
经过了两天的预热,今天终于迎来了大结局,不知道朋友们还是否记得上期和中期的剧情呢?若是还记得,那就来瞧瞧结局是怎样的吧。

孙尚香乍见冒出一个人喊她“娘”,大怒:“哪里来的贼人,跟谁攀亲戚呢?”举弓欲射。

刘禅慌忙叫道:“是我是我!”

孙尚香定睛一看,又惊又喜:“阿斗?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的。”

“熊孩子,来东吴也不提前说声,差点被娘当野猪射穿了。”

妹妹在刘禅身后,怒道:“你把他看成野猪情有可原,难道本姑娘也像野猪吗?”

孙尚香这才注意到她,定睛打量了下,喜道:“熊孩子,看不出来啊,比你爹有一手!”

刘禅愣道:“什么?”

“几时成的亲,怎么也不通知我?”

妹妹怒道:“我才不是——”

“不不……她不是我妻子,她是妹妹。”

“妹妹?!你爹去世几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妹妹?”

“不不……这个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娘,我这次来有急事找你。”

“不忙不忙,让娘看看你的手臂伤得怎么样——咦,怎么有两支箭?”

“这支是在长安被黄忠射的,我不敢拔,一路喷血喷到这里。”

“师父?!他为什么要射你——先不说这个,娘帮你拔箭。”

孙尚香伸手握住箭尾,教刘禅:“箭不能留在体内,一定要拔掉的。你怕拔出来以后会喷血,是不是?那是你对箭的理解不够,只要掌握足够的力度和技巧,就能保证拔出箭后不流一滴血,就像这样——”说着将箭拔出来。

“不愧是娘……”箭一拔出,只见鲜血源源不绝地冲泄而出,映红了刘禅茫然的脸。

“不……不愧是师父射的箭!看来不能随便拔,真是惭愧。”

“扑哧”一声,孙尚香把箭插回刘禅手臂上,血顿时恢复了涓涓细流。

“总不能这么一直插着吧?没办法,娘带你去找华佗,他应该有法子。”

“不要紧,血喷了好几天了,喷着喷着也就习惯了。”

“你还没告诉我,师父他为什么射你?”

“你师父他……他已经死了。”

孙尚香闻言一惊:“师父死了?怎么死的!”

“他是看到另一个人的弓术,羞愧而死。”

“熊孩子!这么严肃的事,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快说。”

“……我没开玩笑。”

“别逗了熊孩子,我师父是当世弓神,怎么可能……”

“曹性。”

“……看到别人的弓术而——你说什么?!”

“曹性。”

“大师兄!”孙尚香愕然片刻,喃喃自语,“那就怪不得了,那就怪不得了……”

“而曹性前辈后悔逼死师父,悲痛之下,被夏侯惇杀死了。”

“你说什么,大师兄也死了?”

“不错,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刘禅把此前的经历,从头到尾向孙尚香叙述了一遍。

“……就是这样,曹性前辈临终之前,嘱咐我将这把养由基弓交给你。”

说着取出弓来交给她。

孙尚香接过养由基弓,想起曹性的音容笑貌,不禁扼腕长叹。

忽听树林中又有一人叫道:“哇,好像有三只野猪!”紧跟着羽箭破空之声,一支箭向刘禅狂飙怒射而来。

“啊呀!”刘禅左臂又中了一箭。

“什么人!”

“野猪还这么嚣张……不是野猪?……师妹?”林中走出一个形貌猥琐的人。

“三师兄!你也在这里打猎啊。”

“是啊这么巧啊。”

“禅禅,这是我三师兄。”

“…………”

“咦,这是谁?”

“他就是刘备大人的儿子刘禅。”

“原来你就是阿斗,真是对不起,射了你一箭……可是怎么变成三根箭了?”

“这个说来话长。”

“你这么流血不疼吗?去找华佗看看吧。”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都受不了,能成什么大事?”

“壮哉!果然是少年英雄,顺便提一下,我箭头上涂了剧毒,一个时辰后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娘,华佗住在哪里?”

四人一同来到数里外的一间医馆。

医馆内人声嘈杂,病人络绎不绝。

“华佗老儿快过来,要出人命了!”

“吵死了,挂号去。”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道。

“先来看我儿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哼,我华佗一生不畏强权,就算是本县知县的儿子病了,也要排队!”

“说得好!”华佗不卑不亢的回答博得了在场病人的喝彩。

“我是吴帝的妹妹,这是我儿子,蜀汉皇帝刘禅。”

“我这就为令郎把脉……”

“…………”

华佗神色凝重,搭着刘禅的脉门一言不发,足足一盏茶时分后,终于松开手,捋了捋胡须。

“怎么样!”

“从脉象判断,令郎应该是中箭了无疑。”

“这还用你说?手臂上这么大三支箭没看见吗?”

“咦,是吗?……唔,老眼昏花了不好意思。”

“别废话,就说能不能治?”

“截肢吧。”

“什,什么…………”

“小童,准备麻沸散。”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为了避免痛苦,只能如此了,否则毒素攻心,再救也难了。”

刘禅随华佗进入内室,三人在外等候,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手术完成了,少了一条胳膊,但保住命了。”

“华佗先生,那个……”

“我知道,有点不习惯是吧,刚截肢的都有点不习惯。”

“不是,我……”

“你不必夸我,这个手术我很熟练了,没出血也是正常的。”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砍,砍错手了?”

“老头,你……”

“无妨无妨……再接回去就是了,童子,准备麻沸散。”

又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感觉好多了,可是……”

“怎么还在流血?……哦,我又忘了截肢了。童子,准备麻沸散。”

“…………娘,这个医生真的没问题吗?”

“麻沸散已经用完了。”童子说道。

“…………”

“用完了?唔……看来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后一手了……”

“什么是最后一手?”

华佗长叹一声:“这最后一手太过残忍,乃是医者的禁忌之招,我本已尘封多年的剔骨钢刀,终究还是要重见天日了吗……”

“什么?!难道,难道是传说中的……”孙尚香隐隐想到了什么。

“不错,就是传说中的刮骨疗毒。此法太过痛苦,往往令病人承受不了剧痛而死,五十年来只有当年的武圣关羽曾经成功忍受住,此外无人能够抵受它的痛苦。公子,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不必考虑了,尽管来吧!喊疼不是男子汉!”

“不愧是刘备大人的孩子!”

“好,有胆色!我先帮你拔箭。”

“哇,拔掉了!不流血了!”刘禅兴奋地叫道。

“箭虽拔掉,毒已入骨,接下来是最痛苦的阶段,你准备好了吗?”

说罢,华佗掏出一把剔骨钢刀,在手中轻轻摩挲。

又放在火上灼烧成金黄色。

“胳膊给我!”

“来吧!”

“疼了就喊出来啊。”

“喊疼我就跟你姓!”

“疼!”

“闭嘴,忍着!”华佗的钢刀一下一下在刘禅骨头上挂着,周围人闻之变色。

令人毛骨悚然的刮骨声,将医馆里的病人惊走了大半。

“我叫你停你听见没有啊,尼玛好疼啊!在喷血啊你看见没有!”

正在极度痛苦之际,刘禅偶一扭头,目光忽然被医馆墙上挂着的一幅东西吸引住了——

只见墙上挂着的是一幅残局棋谱。

“那是什么!”

华佗见他突然不喊疼了,大觉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奇道:“公子也懂棋吗?”

刘禅并不回答他,眼睛像磁石般被图上的残局牢牢附住,一时连疼痛都忘了。“这……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精彩的残局!”

华佗闻言,眉间掠过一抹惊讶之色。

“公子……果然是高手!这局神局看似一子未动,一子未损,寻常人都以为是开局,公子竟一眼看出是残局!”

“开局?不,这不是开局!这是双方经过紧张激烈的制衡角力之后,所有的棋子都换到了对面!”

“高手,高手!”华佗激动得老泪纵横,“老朽在此间挂了此图五十年,今日终于遇到知音……”

“如此神局,莫非是先生所下?”

“我?不不不,我只是业余爱好者。实不相瞒,这个残局就是传说中刘仲甫遇骊山仙姥所下的喋血局!”

“喋血局?”

“不错,前朝一代棋圣刘仲甫入山砍柴,遇见一老妪,刘仲甫与她对弈,成此残局。刘仲甫想不出破解之法,吐血而死,故名喋血局。”

“果然……果然是精妙绝伦。”

“既然公子也懂棋,不如我们来下一局如何?老朽一手刮骨,一手与你下。你若赢了,老朽不收诊金,你若输了,便付双倍诊金如何?”

“哦?先生想必是个高手吧?”刘禅来了兴趣。

“高手谈不上。以前关羽刮骨的时候,我也跟他下棋打赌,关羽的棋力极为了得,公子你年少见识浅,自然不可能有他那么厉害,不过老朽会让你的。”

刘禅嘴角掠过一抹微笑,“那就请先生多让让了。”

华佗心中暗喜:“又可以赚一次外快了。”命童子摆上棋盘,华佗一手刮骨,一手与刘禅对弈起来。

面对棋局,刘禅一下子变得全神贯注,心外无物,仿佛正在刮骨的手臂都不属于自己了。

“既然说过让公子,口说无凭,这样吧,若是公子能抵挡住三十手而不败,便算我输如何?”未免刘禅输棋后不服,华佗忙补充道。

“随便,我从未下过三十手以上的棋。”

华佗一听,心中暗笑:“果然只是个空有见识而棋力不行的小子。”

却不知他误解了刘禅的话中之意。

四分之一炷香后。。。

“结束了吧?”

“结束了……”

孙尚香不懂棋,好奇地问道:“走了几手?”

“走了十五手。”

“唉,还是输了吗?”孙尚香叹口气:“没关系禅禅,娘有的是钱。”

“不,是我输了……”

孙尚香一愣,又惊又喜:“禅禅你这么厉害!十五手就赢了这老头。”

“十五手?不,这还不止……”

“??”

华佗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儿子他……他只用两步就把我逼死了,但又故意放我,然后每两步就把我逼死一次,十五步里,我被他七擒七纵,最后一步才把我弄死……”

“你儿子简直是棋神啊…………”

“先生过奖……”

“好了,刮骨已毕。按照约定,我不收诊金。”

孙尚香心中窃喜,客气道:“那怎么行,诊金是一定要给的。”

“你要给那我也没办法,十二两七钱。”

“…………哦。”

“孩子,刮完毒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好多了。”

一行四人别了华佗,正要走出医馆,忽然门口闪出一个人影。
“陛下,别来无恙。”

刘禅一看到他,心中一凉,已料到了三分,道:“娘,马忠前辈,妹妹,你们退后。”

“陛下,快跟我走。”

“马将军,继赵云、黄忠之后,连你也……”

“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说什么了,来吧!”刘禅拔出青釭剑,冲向马超。

“陛下且慢!”

刘禅尚未冲到马超面前,突然身形一顿,手臂上金创迸裂,一阵剧痛,鲜血狂喷。

“公子,你伤未痊愈,切不可动武!”华佗喊道。

“可恶……”刘禅强忍臂间剧痛,再度提起剑。“就算跟他拼了,我也不会束手就缚的。”

“陛下,末将不是孔明的爪牙,此地危险,末将是来救你离开的。”

刘禅冷笑,“你以为我会信?”

“陛下若不相信,末将愿死在陛下手里,以表忠心。只求陛下火速离开此地!”

刘禅看着他,半信半疑。

马超放下手里的枪,将手臂一伸:“陛下不相信我,就请砍吧,往这里砍!”

“好!”

“还真砍啊!”

刘禅的剑在马超身前凝住,见他不闪不避,闭目待死,忙收起剑道:“马将军,是我错怪你了!只因我连日来轻信于人,受了许多欺骗,因此总觉得世上绝无好人。”

“别说了,请陛下随末将速速离开此地!”

“到底怎么了?”

“没时间说了,敌人顷刻便至,先请陛下随我离开!”

“去哪呀,马超将军?”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门口,阴测测地笑道。

“来不及了。。。”

“黄月英!”刘禅大吃一惊。

“陛下,我前些天失窃了两颗珠子,想必在陛下那里吧?”

“哼,什么失窃,这是物归原主。”

“请陛下还给我如何?为这两颗珠子,亮亮好几天没理我呢。”黄月英语气轻柔缓慢,依旧阴测测地笑。

“我的东西,为什么要还给你?”

“为了避免——”黄月英浅浅一笑,露出两个酒窝,“避免这里尸横遍地呀。”

刘禅一愣,往她身后瞧去,却见她孤身一人,并无帮手。

马超大喊一声:“陛下,我拖住她,你先离开!让你娘带你去就近的有吴军驻扎的地方。”

说罢,马超弃枪拔出佩刀,杀向黄月英。

黄月英阴森地一笑,空手接战,战不三合,将马超生擒。

“可恶……实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刘禅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本以为黄月英不过是个弱女子,并未放在心上,谁知竟空手击败了五虎上将之一的马超!

“马将军,你没事吧?”

“陛下……快走!”马超猛然奋起余力,冲开被黄月英封住的穴道,以毕生之力全力击向黄月英!

“唔……”黄月英似乎没料到他会不惜经脉毁伤而全力冲开穴道,猝不及防之下,跌跌撞撞后退两步,似是受了内伤。

而马超一击得手,嘴里也随即喷出一口鲜血。

“你还好吧?”

“唔……陛下,你快走,别管……咳咳咳……”马超的呼吸渐渐孱弱,面如金纸。

“马将军,你振作点!”想到他不惜生命保护自己,刘禅激动地喊道。

“我……我不行了……天下和平的重任就要交给陛下……了……”

“不,你不会死的!”刘禅好后悔,为什么要猜疑他,为什么一开始不相信他,否则他也不会死了。

“陛下……你把珠子拿出来,我告诉你……怎,怎么用……”说到后来,声音已经细若蚊吟。

“是!”刘禅强忍泪水,拿出三颗珠子,一边留意黄月英的动静,她似乎内伤颇重,一时动弹不得。


马超一把抢过珠子,一跃而起,飞奔到黄月英身边。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

马超擦干嘴角血迹:“月姐,我演得怎么样?”

黄月英接过珠子放入怀中,“还可以,不过表情与动作还略显生硬。”

“我明明不会武功,要装成比你厉害,怎么也应该多打两下,你两回合就跪了,搞得我都不太好意思。”

“月姐教训的是,我太紧张了。”

刘禅最恨别人欺骗他,此时擦干泪水,收起泡泡眼,冷笑道:“黄月英,我身上有伤,这里恐怕无人是马超的敌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抢就行了。”

“亮亮常教我,做事务求谨慎,你手握青釭剑,削铁如泥,倘若一时手贱毁坏凤珠,岂不后悔莫及?”

孙尚香一直没说话,此时开口道:“这里是我东吴地盘,你想在这里动我儿子,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吧?”

黄月英微微一笑:“东吴的地盘又如何?只要把这里的人都杀干净,神不知鬼不觉,有什么关系呢?”

“你……你要把他们都杀了?”孙尚香望着医馆里的病人。

“不对哦。”黄月英微笑着纠正,“不是‘他们’,你该说‘我们’才对呢。”

“什么……”孙尚香怒火渐渐上涌,“你连我也要杀?”

“吴帝的妹子,我们自然是惹不起的,不过呢,如果看到的人都死了,又有谁会知道呢?”

“好啦,姐姐不跟你们废话了,亮亮还在等我回去呢。——马超,动手。”

“是!”

马超应了一声,便上前擒拿刘禅。

此时,一直站在孙尚香身后毫不起眼的马忠跨上两步,淡淡道:“师妹,我保护你。”

马超一怔,道:“你是何人?”

“东吴马忠。”

马超大笑:“听都没听说过,我三回合便要你跪地求饶。”

马忠冷冷一笑:“看你有没有这能耐了。”

话音未落,二人同时出手,刀剑相交。

第二回合。

第三回合。

马忠跪地求饶。

“可恶………师妹,对不起,我武力太弱了。”

“师兄…………没办法了,这里打架最厉害的就属我了,虽然对手是五虎之一的马超,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孙尚香身形一晃,挡在刘禅面前,与马超对峙。


“大事不好!”
二人正要动手,忽然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冲黄月英喊道。

“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成……成都告急!”

“成都?”黄月英一愣,“出什么事了?”

“成,成都突然被不明来路的军队围城攻打!丞相让你立刻放弃任务返回!”

黄月英惊道:“不明来路的军队围城?有这种事?”

“消息无误,具体情况还没搞清楚,请夫人和马将军火速返回增援!”

“我知道了……马超,我们立刻回去。”

“是,我先抓了他们——”

“不必抓了,反正凤珠已经到手,事态紧急,我们立刻兼程返回。”

“是。”

“不许走!把我的珠子——呃!”刘禅欲要追赶,手臂上伤口迸裂,顿时剧痛倒地。

“别追了,追上也打不过马超。你伤势怎么样?”

“可那是我的珠子——”

“好了好了,熊孩子,我先带你去最近的吴军据点,把伤养好再说,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唔……也只能如此了。”

当下刘禅和妹妹在孙尚香和马忠的带领下,行了数里,来到一处吴军驻扎的城寨。

“到这里就安全了,你好好养伤。”

马忠道:“师妹,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师兄请便。”

马忠告辞离去,走过刘禅身边的时候,眼中突然闪过不易察觉的利芒,悄悄地将一个纸团塞在了他手里。

“………………”刘禅不知何意,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将纸团捏在手里。

孙尚香并未察觉他们的小动作,目送马忠离去后,对刘禅道:“娘也不打扰你养伤了,就到附近的营帐转转,有事喊我。”

刘禅忽地记起一事,忙道:“等等!”

“怎么了?”

“曹性前辈临终前,传给我一本《曹性新书》,要我研习他的神妙弓术,可是我从小连弓都没碰过,所以想请娘教我。”

刘禅说着掏出怀里的书。

“这……这是大师兄的遗作吗?娘帮你看看。”

翻开《曹性新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代弓神曹性的弓术口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一箭射去,乌鹊落地。”刘禅一字字念道。

孙尚香沉吟片刻,喃喃道:“奇妙,太奇妙了……”

“这口诀……是什么意思?”

“如此精美、令人陶醉的四句诗文,却是天下最厉害弓术的口诀,不愧是大师兄…………”

“不错。这四句诗辞藻华美,直抒胸臆,勾勒出一幅月夜引弓的壮丽景象,表达了作者想把乌鹊射下来的思想感情,确是诗中佳作。可是要说是弓术口诀,我却不懂。”

“很简单,所谓月明星稀,月指的就是你的眼睛,乌鹊南飞,指的就是目标,乌者,黑也,黑色的鸟在夜色中飞应该看不到才对,怎么会知道它是往南飞呢?又怎么可能一箭将它射下来呢? ”

刘禅经她一点拨,顿时大彻大悟:“我明白了!不要用眼看,而要用心去看目标,只有用心去看目标,才能看黑夜中看到南飞的乌鹊!原来如此,太深奥了,佛曰……”

“佛曰你个头啊,你能看到乌鹊是因为有月亮啊。 ”

“…………是我想多了吗?”

“刚才说了,月亮指的就是你的眼睛。所以弓术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借助自然光来照亮目标,而用自己的目光照亮它!”

“用……用目光照亮目标?”

“不错!要练就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来,试试看。”

“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我想想,是这样吗?”

“还不够锐利!要像鹰一样锐利!”

“我好像找到一点感觉了……”

“也不用这么锐利…………重要的是明亮,你这个锐利过头,明亮不足。”

“你试着想一些悲伤的事情,让目光稍微柔和起来。”

“悲伤的事情……”刘禅刹那间想起了曹性前辈的惨死,想起了夏侯恩,想起了黄皓……一张张可敬的面庞,一幕幕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

“是,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个眼神!孩子,你果然天赋异禀,这么快就学会了师兄的弓术心法。下面就教你练手上功夫了,这个很简单,却要勤加练习。”

孙尚香把养由基弓递给他:“来,娘从基本的握弓开始教你。”

“是……是这么拉吗?”

“不对,你看弓的眼睛都在鄙视你了,应该这样……”

一个时辰过后。。。

“行了,学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歇一会,娘去给你做点吃的。”

孙尚香走后,刘禅想起马忠塞在自己手里的纸团,忙拿出来打开一看——

纸条上只有四个小字,却让刘禅一下子呆了。
——“当心你娘。”

便在此时,孙尚香忽然返身入帐,笑问:“看什么呢?”

刘禅手一抖,飞快地把纸条塞进袖子里:“没,没什么。”

所幸孙尚香并未追问,转而问道:“你想吃点什么?”

刘禅竭力使表情自然,“随,随便吧。”

“好,那我去做个番茄炒蛋。”孙尚香说着出帐而去。

孙尚香前脚刚出去,刘禅立刻拿出纸条,翻到背面,发现还有字。

“尽量拖延时间,找机会溜出来,到寨北山神庙找我,我带你去见个人。”

“………………”

刘禅将信将疑,思索良久,终于打定主意,收拾了随身物事,便欲溜出帐外。

“番茄炒蛋来啦……咦,你要去哪?!”刘禅方走到帐门边,却与孙尚香撞个满怀。

“我,呃……那个,有点闷,想出去散散步。”

“华佗说你的伤过了今夜子时才能痊愈,现在不能乱动。觉得闷的话,娘陪你说话啊。”

“那,那就不出去了。”

孙尚香把番茄炒蛋和一碗饭放在刘禅面前,“快趁热吃了吧。”

刘禅口中应着,举起筷子对着番茄炒蛋,毫无食欲,心中急思脱身之法。

“哎呦!”刘禅惊呼一声,手一“滑”,整盘番茄炒蛋掉在地上,盘子摔的粉碎。

“哎呀,掉地上了,都怪我。”

“熊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娘再去做一盘吧。”

孙尚香出帐而去,刘禅松了口气,清点了一下随身物事,便起身出帐。

“来啦……你又去哪?!”刚走到帐外,又与端着番茄炒蛋的孙尚香撞了满怀。

“我,我撒尿。”刘禅支吾道。
(这婆娘,做番茄炒蛋怎么这么快!)

“撒尿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别走远。”

“不用了……突然又不想撒了。”

“…………你怎么脸色怪怪的?”

刘禅故作若无其事:“有吗?没有吧。”

“……………………”孙尚香不说话,盯着刘禅看了一会儿,这才把番茄炒蛋端到他面前。

刘禅假装尝了一口,“好咸啊!我不吃了。”

“很咸吗?我尝尝——没有啊。”

“我不想吃番茄炒蛋了,换个其他的。”

“熊孩子,这里是军营,别挑剔了,乖。”

“我不管我不管嘛,我突然想吃鸡蛋面。”刘禅撒娇道。

“这……我上哪找面条去?”

“军营里没有,那就去外面买嘛。”

“…………好好好,娘去外面买面条,你可得乖乖呆着不许乱跑。”

“知道了。”刘禅心想她要去砦外找地方卖面条,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心中松了口气。

孙尚香一走,刘禅立刻清点随身物品,悄悄溜出帐外。

“鸡蛋面来啦……你又去哪?!”刘禅刚走到帐外,又与孙尚香撞个满怀。

“……怎么这么快?”

“哦,也真是巧,他们说今天营里改善伙食,吃的是面条,我去厨房找了找,还有剩的。”

孙尚香笑眯眯地把一碗鸡蛋面放在桌上:“来,尝尝娘的手艺。”

刘禅吃了一口,立刻吐出来,把整碗面扔在地上,摔的粉碎,“太难吃了,不吃!”

“啊……有那么难吃吗?”

“我又不想吃鸡蛋面了,我想吃……唔,我想吃烤山鸡!”

“你…………”孙尚香盯了他片刻,苦笑道:“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山鸡要到附近的山里去打,可能比较慢,你等等娘。”

孙尚香带着弓箭,便出砦找山鸡去了。刘禅先是坐了一会,确信孙尚香短时间里回不来后,立刻收拾东西,溜出了吴军大营。

出了营,并无什么人拦阻,刘禅按马忠字条所说,径奔北面而去。

沿路东张西望,走了一阵后,果见眼前出现一座山神庙。

“马忠前辈……马忠前辈?”刘禅低声唤道。

“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马忠笑着走出来。

“前辈嘱咐,不敢不来。”

“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你相信我而不相信你娘呢?”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也许就是人说的直觉吧。第一眼见到前辈,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而三娘……不瞒前辈,其实在你提醒之前,我就……我就已经有些怀疑她不怀好意了。”

“哦?为什么?”

“她虽然是我娘,但毕竟不是亲生的,为何对我如此殷勤关怀?这引起了我的疑心,自从经历过赵云、黄月英、马超的叠番欺骗,我反而不相信身边的人了。”

“嗯……”马忠沉吟片刻,摇头自语,“可怜的师妹,你把人家当亲儿子一样亲,人家却在怀疑你不怀好意,唉……”

刘禅心中一凛,问:“前辈,你说什么?对了,你说要带我去见个人,见谁?”

“阎王。”马忠淡淡道,伸手拧住了刘禅的脖子。

刘禅感到脖子被马忠的手越箍越紧,几乎让他透不过起来。

生死攸关之际,刘禅使尽全身力气,拔出腰间青釭剑,砍向马忠。

马忠赶忙闪开一步,“好小子,有两下子。”

可惜此时刘禅臂伤未愈,使不出剑渡苍生,被马忠伸手一拨,青釭剑落在地上。

“前辈!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害我?”

“你问我为什么杀你……”马忠眼中露出凶狠的神色,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刘禅。

“因为你是刘备的儿子!”

“咦?”听到这回答,刘禅倒是一愣,他本以为马忠多半是与孔明一伙,想不到竟与自己的父亲有关。“家父……和前辈有仇?”

“夺妻之仇,杀父之恨!”

“夺……夺妻?!”刘禅大惊失色,“是甘妈妈还是糜妈妈?”

“是我师妹啊,小子你真傻还是装傻!”

“哦?三娘她……”

“唉,说起来,我年轻的时候……”马忠忆起了往事,眼中竟泛出点点泪光。

“年轻的时候怎么样?”刘禅追问,想引他说话,拖延时间,只要撑过今夜子时,自己臂伤痊愈,就未必怕他了。

“好,反正你马上就死了,就让你死个明白吧。”马忠抬头仰望,沉吟了片刻,“听说你在长安,见过我大师兄?”

刘禅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个,“没错,曹性前辈将黄忠逼死,后来自己也死了。”

“那你应该知道,当年师父将大师兄逐出师门的事吧。”

“我听曹性前辈说起过,但是不太清楚究竟。”

“师父号称弓神,他所信奉的理念是,一个真正的弓箭手,根本不应该让敌人近身。所以,本门一直是严禁学近身打斗之术的。”

“难怪曹性前辈近身打斗如同三岁孩童。只是——”刘禅想到马忠刚才掐他时的力气,不禁有些疑惑。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近身打斗,对吧?因为——”马忠说到这里,顿了顿。

“我五岁入师门,一直是师父眼中的好徒弟,家长眼里的好少年。可是,十七岁那年,情窦初开的我却偷偷喜欢上了青梅竹马的师妹。”

“一次和师妹一起上山打猎的时候,碰到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我们几箭都射不中它,被它越逼越近,我束手无策,幸亏师父及时赶来,要不然只怕我和师妹就葬身虎腹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怀疑师父的信条。我下定决心,为了保护师妹,我要变得更强。我背着师父,偷偷开始习练近身打斗。”

刘禅目不转睛地听着,忍不住“啊”了一声。

“难道说……”

“对,你猜的没错。后来终于有一天,我偷偷练习的《擒王十八掌》秘笈被师父发现,这是要被逐出师门的大错,我……我一时情急,嫁祸给了毫不知情的大师兄。于是就这样,大师兄被逐出了师门,只怕他到死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刘禅听得呆了,“那后来呢?跟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一说起刘备就来火!我为了师妹,辛辛苦苦勤练不辍,终于练成了远可百步穿杨,近可以一当百的肌肉猛男,我觉得我真正有了保护师妹的能力,正准备向她下聘求婚的时候——”

“她却嫁给了刘备!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所以——”马忠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刘禅,“我杀不了刘备,就杀他的儿子,以消我心头之恨。”

“那也不能怪我爹。再说,我看你今天独战马超,三合便跪,也没见厉害到哪去啊。”

“呵,马超?”马忠的嘴角漾起一抹凄然而苦涩的笑,“你以为我打不过他?”

“师妹嫁人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她,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我当时想,只要她摇头,我立刻带她远走高飞,归隐山林,你耕田来我织布……”

“谁知她竟然回答,她是真心喜欢刘备。因为刘备手无缚鸡之力,可以激发她的保护欲。”

“当时,我感到整个天地都失去了颜色,我辛辛苦苦为她而变强,她喜欢的却是不会打架的文弱书生……”

“所以从此你就喜欢装成很弱的样子?”

“对,可惜没有用了。就算我装作三回合被马超打趴下又能怎样?她的心,早已属于那个一回合就能被我打趴下的人了。”

“哈哈,哈哈哈——”刘禅突然笑起来。

马忠大怒:“你笑什么?”

“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夺妻之仇?真是脸皮厚得紧,三娘什么时候是你妻子了?她和我爹天造地设,两情相悦,我爹高大帅富,比你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什么夺妻之仇,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一厢情愿啊。”刘禅心知自己难逃一死,索性大着胆子说起来。

“你……”马忠果然大怒,伸出铁箍般的双手,掐住刘禅的脖子。

刘禅被掐的喘不过起来,满脸通红,道:“有话好好说……我只说夺妻之仇并非我爹的错,你……咳咳……你再说说那杀父之恨。”

“呃不……那只是说顺口了,夺妻之仇后面跟上杀父之恨,听上去比较有气势,其实没有的事。”

“…………”

“总之你觉悟吧,我从见到你就开始找机会下手,可是师妹一直跟你形影不离,现在可好了……哈哈。”马忠双手一合,便要将刘禅毙杀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月上中天,子夜过了。

刘禅的手臂刹那间痊愈,周身剑气冲涌而起!

“什么?!”

“久违的力量……终于回来了!”

刘禅臂伤痊愈,胆气大壮,抄起青釭剑砍向马忠,马忠手挺长枪,与他斗在一处。

“好小子,打架有两下子!不比你那窝囊又卑鄙的爹。”马忠边打边赞道。

“你敢辱骂我父亲,跟你拼了!”刘禅大怒,剑招攻得更急了。

“哈,好险——看招!也罢,我就和你光明正大的打一场,你若输了,性命由我处置,我若输了,也任你杀剐!”

“好,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看,飞碟!”

“哪里?”

“…………”

“蠢货,谁有兴趣跟你打。”

马忠拍拍手,望着被捆成粽子的刘禅打量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正要一枪将他刺死——

“马忠将军,原来你在这里!大事不好了!”

马忠收起枪:“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只见士兵神色慌张,凑到马忠耳边嘀咕了几句。

“你说什么!”马忠神色一变。

“出什么事了?”

“师妹往西去了,去追黄月英了。”

“追黄月英?”

“她一定是找不到你,以为黄月英回来把你抓走了。”

“三娘她……”刘禅感到一阵愧疚,“可她就算追上了,怎么打得过马超?”

“那你还废什么话,还不快去追她回来。”

刘禅委屈道:“你把我捆成这样,我除了废话还能干什么……”

“罢了罢了,我给你解开。”

“…………”

“…………”

“怎么了?”

“打死结了……”

“快,快用青釭剑。”

“对对对,我一急就慌了。”马忠捡起青釭剑,割断了刘禅身上的绳索。

二人赶回营寨,果然不见孙尚香,按理她出去打山鸡,此时无论如何都该回来了。

“看,地上有马蹄印。”

马忠低头瞧去,地上一行马蹄印,向西而去。

“这蹄印形状奇特,是师妹的马,她果然一个人去追黄月英了。”

“糟糕,我们快赶上去。”

二人沿路快马飞驰,奔了不知多久,天已破晓。

“快看!”马忠突然勒住马。

“又有飞碟?”

“那里好像躺着个人。”

刘禅循他所指,果见前方路中央躺着个人,小腹被一柄长枪贯穿,血流了一地。

“那是……师妹!”

“娘!”

“师哥……阿斗……”

“是谁干的!”

“被马超刺了一枪,没事……阿斗,原来你没被他们抓走,跑哪去了?吓死娘了……”

“娘,我……”刘禅胸中一阵愧疚,“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孙尚香茫然问道,“哦,对啦,这里……”手指了指腰间。

刘禅低头一看,只见孙尚香腰间捆着一只肥嫩的山鸡。

刘禅心神大震,眼泪夺眶而出:“娘,我骗你的,你做的鸡蛋面可好吃了。”

“熊孩子。”孙尚香笑着伸手去抚他的脸,掌到中途,却缓缓垂了下来。

孙尚香阵亡。

“…………”二人相对无言,一言不发地将孙尚香埋葬了。


刘禅一转眼,看到旁边的山鸡。

山鸡惊恐地望着他,咕咕直叫。

“这两只山鸡,应该也是有娘的吧?不知此刻它们的娘是不是也在找它们呢?”

“……是啊,山鸡虽非灵物,却也有骨肉亲情。人类要吃它们果腹,可它们是无辜的。”

“怎么处置它?”

“烤了吃吧。有力气好给你娘报仇。”

“这么巧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

二人就地把山鸡烤来吃了,刘禅问:“你现在就去追马超吗?这里已接近吴蜀交界,此刻他们很可能已经进蜀境了。”

“那又如何?此仇不报,我马忠枉自为人。”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为你娘练成这一身神功,却又在她面前装了半辈子窝囊,现在,就让我最后为你娘好好表演一番吧。”

“壮哉!前辈要单枪匹马前去?”

“不……我去叫一百个兄弟。”

“…………”

此时此刻,黄月英和马超正在马不停蹄赶回蜀国的路上。

“你刚才下手怎么这么重?”

“我看见孙尚香突然追过来,一时心急,下手就重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罢了,反正也没人看见。”

“月英大人,我们到蜀吴边界了。”

“好,入了蜀境就可以喘口气了。”

“咦,前面有军马来了。”

只见前方尘头起处,一员蜀将带领一彪军马赶来。

马超定睛看去:“是我弟弟马岱。”

“月英大人,哥哥,我奉丞相之命来这里接应你们。”

“成都情势如何?”

“依旧被围,敌人来历尚不清楚。另外成都城附近的的关卡据点全都完好无损,这批军队像从天而降一样,太奇怪了。”

“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吧,明天一早兼程赶回成都。”

“是。”

当晚,三人在此扎营休息。

“不,不好啦!”天色破晓,忽然一个卫兵慌张来报。

“什么事?”

“有人劫营!”

“什么?!”

“这里已是蜀汉疆界,谁敢来劫营?”

“敌将不明,来历不明,数量不明!”

“……我去看看。”

马岱出营望去,只见旭日初升的地平线上,一百骑兵迎风傲立,为首一将神情落寞,金色的晨光勾勒出他傲岸的声音,气氛一片肃杀。

马忠望着前方守卫森严的蜀军营寨,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喃喃自语:“马超,马超……”

“马忠大人,咱们现在就杀进去?”身后骑兵问道。

“我们分成四队,从四面杀入,到山下会合。”

“是!”

“来者何人!”蜀军一名前哨小将喝道。

马忠顾谓左右:“吾为公取彼一将。”

说罢纵马挺枪,上前迎战。

交马只一合,“唰——”

“遗,遗憾呐……”

马忠手下百骑见他得胜,士气大振,从四面八方呼啸飞驰,砍开鹿角,杀入营中。

马岱大怒:“来将通名!”

“记住给你带来死亡的名字吧——江南马忠!”

马岱更不答话,纵马上前。

两马相交,战不数合。

“看,飞碟!”

“哪里?”

“唰!——”

“遗,遗憾呐……”

百骑见马忠又斩一人,士气更壮,在营内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马忠,到此为止了!”

马忠一见到马超,霎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是你,杀了我师妹?”

“你师妹?孙尚香么,是我杀的又如何?”

“要你陪葬!”马忠一字字道。

话未说完,两人挺枪骤马,斗在一处,难解难分。

“看这招——无双乱舞!喝——”

“什,什么?!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糟糕——躲不掉了!”

“啪!”伴随着耀眼夺目的光芒,马忠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重重落在马超身上。

光芒散尽处,只剩下空空的马背。

“这……不可能……”

“师妹,我为你报仇了……”

在马忠的带领下,一百轻骑左冲右突,片刻间已杀得尸横遍地。

“报告,抓到此人,如何处置?”

“要杀要剐,随……”

“你走吧。我不杀女人。”

“……什么?!”

“你是诸葛亮的妻子吧?对你丈夫好一点,不管他是好人坏人。”马忠叹息道,挥手示意放了她。

“…………”

“我会的,多……多谢。”黄月英看了他一眼,取出三颗龙珠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骑上马走了。

“前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刘禅终于从后边追上来问。

马忠没有回答,取出一支玉笛,对着孙尚香尸体埋葬的方向,轻轻吹奏了一曲《蝶恋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为你做的嫁衣……”

一曲奏罢,马忠拔剑仰头。

“师妹,我来了。”

刘禅一惊,待要劝阻,已然晚了。

尸体旁缓缓滚出一颗珠子,刘禅捡起来看了看,叹了口气,连同桌上的三颗一同收入袖中。

“你原来在这里。”忽然一个人抱怨着从后面走来,刘禅定睛瞧去,却是妹妹。

“你跑哪去了,怎么不知不觉的就没影了?”

“我……我就是去散了散步啊。”妹妹有些支吾,随即转移话题道:“这里怎么怎么多死人?”

“唉,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说吧。”

“现下我们去哪?”

“先回去把我娘的养由基弓拿了,然后……然后我们就此道别吧。”

妹妹愕然道:“为什么?”

“我从蜀地逃出,辗转在魏、吴绕了一圈,现在终于又回到蜀境。现在的我身负夏侯恩的剑法和曹性的弓术,我想,是时候回去找诸葛孔明决战了。”

“你不打算把凤珠收齐吗?”

“收齐收不齐,都是天命,我不能太过依赖这些神秘之物。何况以我现在的本事,未必不是诸葛孔明的敌手,所以,我不想再逃避了。”

妹妹抿了抿唇,脸一红道:“我,我跟你一起走!”

“…………”刘禅看了看她,也不多说,只是点点头,道:“好吧。”

刘禅回营取了养由基弓,带着妹妹、青釭剑和四颗凤珠,正式踏上了赴成都决战的路。
本集完

上集说到,刘禅携带青釭剑、养由基弓和四颗凤珠,与妹妹一同赴成都找诸葛孔明决战。二人快马扬鞭,夜宿晓行,这一日途经汉中。

汉中地处冲要,自古物富民丰。二人走在大街上,只见熙来攘往,人流如织,两旁酒楼林立,青楼纵横,好一派闹市景象。

“二位,买个猴吧?”正走着,一个形貌猥琐的小贩拦住了他们。

只见他手里牵着好多只猴子,吱吱叫着。

“哇,禅禅,好可爱,比你还可爱!”

“既然你喜欢,那就买一只给你好了。——多少钱?”

“不贵,八十两。”

刘禅松开了口袋里握着五文铜钱的手,“你坑谁呢,八十两,我都不值八十两。”

“客官,我这不是普通的猴子,它会算术。”

“会算术了不起啊,我也会算术。”

“禅禅,可它是猴子啊。”

“…………”刘禅这才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这猴子会算术?”

“不错,它会五十以内加减法,二十以内乘除法,平方,开方,三角函数,一元二次方程……咦,奇怪,我在说什么呀……我是说它会算简单的加减法。”

“我不信,它要真会算术,八十两我也买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

“它说什么?”

“它说,请您出题吧。”

“四加三等于几?”

“吱——”

“它说七。”

“……别得意,一定只是碰巧答对罢了。九加六等于几?”

“吱——”

“它说十五。”

“厉,厉害!二加二等于几?”

“吱——”

“它说等于四。”

“哈哈,算错了!应该等于五十!”

“………………”

“……啊不好意思,习惯了,是等于四没错。”

“怎么样,还要继续考它吗?”

“不必了,说话算话。”刘禅从钱袋里掏出八十两银子递给他。

“哎,谢谢了。这只猴子就归二位了,它叫大黄。”

“好名字,邓芝家的狗也叫这名字。”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告辞了。”说罢小贩牵起其余的猴子,一阵风般离去,找下一个客人兜售去了。

“妹妹,都说汉中人杰地灵,没想到连动物也聪慧若斯,今日一见,可真不虚此行了。”

妹妹把猴子抱在怀里,一边摆弄,一边说:“傻子,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什么?我怎么被骗了?”

“你出题,卖猴的答题,关猴子什么事。”

“太,太大意了……”

刘禅赶紧回头,却见那小贩早已淹没在人流中,哪里还看得见踪影。

“你早怎么不提醒我?”

“早提醒你,你就不买猴了。我喜欢这猴。”

“………………”

“瞪我干嘛,我饿啦,咱门去吃饭吧。”

刘禅无奈,只好带她找了一间客栈,二人呼酒叫菜,吃了起来。

“真不该带上你的,我们是去成都决战啊,你半路买个猴子干什么,还害我被骗。”

“哼…………”

“吱——”

“唉算了算了。咱们吃快一点,吃完了就继续上路。”

“知道啦。”

“吱——”

过不片时,酒足饭饱,刘禅伸手掏出钱袋。

“掌柜,结……”

“…………”

“怎么了…………”

“没钱了,都用来买猴子了。”

“…………”

“…………”

“事到如今,只好吃霸王餐了。”

“好,你数一二三,我们杀出去。”

“…………妹妹,你不要老想着打打杀杀的。暴力不能解决问题,看我跟掌柜套近乎。”

“二位,一共是三两七文钱。”

刘禅低声道:“妹妹,这掌柜跟我们头一次吃霸王餐的酒肆掌柜长得好像。”

“可能是连锁店吧。”

“有道理,妹妹你真聪明。”

“再说天下的掌柜模样都差不多。”

“二位…………”

“呀,掌柜!你跟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可像啦!”

“………………”

“他在魏吴边境一家小酒肆当掌柜,你认不认识他?”

“认识啊。”

“真认识啊!我就说,你跟他长得那么像还是同行,肯定是亲戚,你是他哥哥还是他表舅?”

“他本人。”

“本…………”

“自从上次两个盗圣到我酒肆里光顾过,就再也没有客人来了,我只好关门大吉,到这里新开了一家。”

“那,那你还认得我们吗?”

“认得啊,上次吃霸王餐的嘛。”

“…………”

“妹妹,穿帮了。”

“……………”

“掌柜……实不相瞒,我们没钱。要杀要剐,动手吧!”

“对面有当铺,去把身上的东西当了。”

“这……我身上件件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要不我把这猴子卖给你吧,它会算术哦不信你看——九加六等于几?它说等于十五。三加四等于几?它说等于七……”

“…………”

“…………”

“…………”

“被,被识破了吗……”

刘禅没办法,只好让妹妹留在客栈里,自己出门,到了街对面,果见有一家当铺。

刘禅心中盘算,凤珠肯定不能当,养由基弓是三娘留给自己的,也不能当,青釭剑虽然也舍不得,但只好暂时当掉了。

正要跨进当铺,不经意间往旁边瞄了一眼,发现是一家赌场,有女子站在门前招揽客人。

刘禅心头一动:“既然舍不得当,何不去赌呢?”

进了赌场,只见一张长桌,周围赌客吆五喝六,骰子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这位老兄,来玩儿一把吗?”

“好啊,不过我没有钱,能不能用这把剑抵?”

“没问题!咱们掷骰子,点数加起来大的赢。”

“好,我先来!”

“滴哩哩——”

“八点,还不错呢,该你了。”

“看我的,嗨!”

“滴哩哩——”

“十一点,是我赢了。”

“真遗憾,输了啊。”

“是啊,真替您遗憾。那这把剑就归我了,还要继续赌吗?”

(……不行,平白无故把剑给输了,回去又会被妹妹嘲笑,说什么也要赢回来。)
“赌!赌这包珠子!”

刘禅从腰间解下另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四颗凤珠,隐隐透出光来。

所幸那人并不认识凤珠,只打开看了一眼,赞道:“好精致的琉璃珠,这个可以抵多点。”

“好,天灵灵地灵灵,四方神佛保佑我,嗨!”

“滴哩哩——”

“哇,两个六,最大的,这回赢定了,哈哈。”

“该我了,嗨!”

“滴哩哩——”

“真是不好意思,我又赢了呢。”

“只输了一点啊,唉,真可惜。”

“………………”

“……………………”

“………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呢?”

“哪有的事,您想多了。”

“也对……可能是第一次赌博不太习惯吧。”

“怎么样,再来一把吗?”

(……不行,平白无故把剑和珠子都给输了,没脸回去了,说什么也要赢回来。)
“赌!赌这把弓!”

“………………”

“好弓!这样吧,看你每次都掷的比我小,这次换一换,比谁点数小。”

“正合我意,比谁点数小,我总不会再输了吧。”

“给,你先来。”

“天灵灵地灵灵,嗨!”

“滴哩哩——”

“哈哈,三个一,最小的!”

“可不要得意的太早呢。看我的——”

“滴哩哩——”

“真不好意思,两点,又是我赢了呢。”

“唉,又输了!”

“…………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呢?”

这时恰有一个小姑娘经过桌旁,笑道:“好奇怪,你们在玩什么呀,为什么他两个骰子,你三个骰子?”

“太,太大意了……”

“你太坏了,你骗我。”

“少,少罗嗦,愿赌服输。”

“你出老千,我要去官府告你。快把剑和珠子还给我!”

“来人啊,有人砸场子啦!”

话音方落,从里间转出两个打手,“谁砸场子啊?”


双方正要动手,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住手!”

两个打手一愣,齐齐惊呼:“老板!”


几乎是同时,刘禅也惊呼出声:“蒋干前辈!”

只见蒋干自门外而入,脚步蹒跚,面色惨白,一抹血丝挂在嘴角,手中紧紧地捏着什么。

而他身后跟着一个人,也是一般境况。

“这是……胡车儿前辈!你们二位怎么了?”

“我们……咳咳咳……”蒋干一阵咳嗽。

“老板!”两个打手扶住他,“您这是怎么了?一连几十天没回来,赌场都没人料理,大伙急死了。”


刘禅心想:原来这家赌场的老板是蒋干前辈。

“刘公子,想不到……咳咳……想不到凑巧能在这里碰见你……真是太好了。”

“你……帮我们看看……这个……”一边说一边咳嗽,蒋干颤巍巍地伸出手,缓缓摊了开来,给众人看他先前紧紧攥在手中的东西——

万众瞩目下,蒋干缓缓地伸出了手。

刘禅连连摇手:“前辈您太客气了,我们吃过饭了……”

“……这不是包子,这是我的手啊!”

“什、什么?”刘禅定睛一看,大怒:“前辈,谁把你的手打得这么肿!”

“咳咳,还能有谁,当然是——”

一语未毕,蒋干晕了过去。

刘禅心中一凛:“能让蒋干前辈提到他的名字就晕过去的,莫非是……”

“不错,把我们打成这样的,就是……”

“杨…………”

“杨松!”刘禅脱口惊呼。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悠悠醒转。


“二位前辈,你们真的去偷那杨松之财了?结果如何,谁赢了?”

“咳咳,谁赢早已经不重要了,因为……”

胡车儿接口:“因为我二人已经不久人世了……”

“此,此话怎讲?”

“唉,说来话长。那天和公子别过后,我们二人便到汉中来偷那杨松之财……”

蒋干轻摇折扇,陷入了回忆。

那一夜,万籁俱寂,月黑风高,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如此好的夜色,是时候动手了。等着我吧,财神杨松——全天下盗贼仰望的目标!”

在夜色的掩护下,蒋干潜入了城郊一座巨大宅院,那正是杨松的住所。

突然——
“窸窣,窸窣……”前方的草丛发出了细微的声音,蒋干立刻警觉起来。

“谁!——”蒋干沉声喝问,不慌不乱,表现出了作为一个盗圣的极其专业的素养。

“这,这么巧啊。”

“怎么是你小子?”

“我还想问你呢!我看今天夜色不错,正打算动手,谁知道会碰到你,吓我一跳。”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连动手的时机也是不谋而合吗……那既然遇到了,不如我们一起进去吧,也,也好有个照应……”

“哈哈哈,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才,才没有的事!”蒋干脸一黑,“不就是杨松吗,有什么好怕的,我进去了——”

“等,等等。”

“怎么?”

“其实吧,那个,我也有点害怕。”

“那一起走?”

“一起走!盗圣和神偷联手,我就不信杨松的钱这么难偷。”

“可咱们终归在比赛,你可不许跟我抢偷到的东西。”

“同路不同伙,谁偷到算谁的!”

“好,一言为定。”

二人计议已定,联手潜入院中,绕过了重重防卫,避开了严密巡逻,飞檐走壁,摸爬滚打,很快来到一扇朱漆大门前。

“如果我此前的调查没错,这里就是杨松存放财物的金库所在。”

“也是全天下小偷光荣与梦想的所在。”

二人强抑激动的心情,仔细检视,只见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

“这锁……”

蒋干见胡车儿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禁得意地一笑:“你不会开?”

“不,我是说……”

蒋干不待他说完,从衣服里取出一对细铁丝,一边插入锁眼,一边对胡车儿说:
“不懂了吧,我五岁就接受了最专业的开锁特训,不管多复杂的锁都可以用铁丝打开,按照锁芯中的锁柱条数,锁可以分为四类,其中……”

胡车儿用肘捅了捅他,小心翼翼地打断道:“这是密码锁。”

“是,是吗……”蒋干摘下眼罩看了看,正色道:“我当然知道是密码锁,开个玩笑而已,真没幽默感。”

蒋干收起铁丝,用手拨动密文盘,一边细细感觉,一边对胡车儿说:
“我八岁就接受了最专业的开密码锁特训,可以通过指间感觉的细微差异破解出密文,一般说来,密码锁按工作原理可以分两种,最早是——嗯,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这把是周易六十四卦微震式密码锁,我还感觉到第一位是‘巽’,第二位是……”

胡车儿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打断他:“你有没有感觉到锁开着?”

“是,是吗……”

蒋干正色道:“我当然知道锁开着,我只是活跃一下气氛嘛。话说回来,如此重要的金库,为何会忘了上锁?莫非有诈?”

“能有什么诈?想来就是杨松出门忘了锁上了,此是天赐良机,你还要疑神疑鬼,我可先进去了。”说着开门便进。

“这……等等我!”蒋干虽然心中疑惑,但生怕被胡车儿抢了头筹,便也不再多想,紧跟着进门。

进了金库,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只见满室财宝堆积如山,光芒夺目。

“发,发财了……”蒋干被财宝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喃喃道。

“是啊,杨松之财,全天下小偷的梦想,我们……成功了……”

二人贪婪地捧起室中财宝,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这时,胡车儿轻轻绕到蒋干背后,嘴角绽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去死吧!——”胡车儿猝然出手,一掌击向蒋干后背!

“什么!太大意了……”蒋干一心扑在财宝上,全未料到胡车儿会忽施偷袭,待到察觉,已然晚了。

胡车儿三下两下,把蒋干捆成了粽子。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耍赖吗?”

“耍赖?”胡车儿哈哈一笑,“你看看我是谁!”

在蒋干惊愕的目光中,“胡车儿”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杨,杨松!”看见这张号称全天下小偷的恶梦的脸,蒋干骇然惊呼,强行控制自己才没有晕过去,“这到底是……”

“想知道吗?我就让你死得瞑目吧。”杨松脱下胡车儿的外套,换上了绸衣。

“我很早就得到消息,说盗圣蒋干和神偷胡车儿要来偷我的钱,因此早已做好了防范。你是大名鼎鼎的盗圣,自非寻常小偷可比,要想靠护卫巡逻防住你是很难的。”

“因此我精心装扮成胡车儿的模样,躲在草丛里故意发出声音,引你来查看,再装作与你巧遇,一同联手潜入进来,趁你疏于防范之际,嘿嘿……”

蒋干越听脸色越惨白,最后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我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

“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何潜入进来的时候会如此顺利,巡逻的卫兵都像瞎子一样?为何如此重要的金库会忘了上锁,里面也没有人看守?呵呵,这些你一定起过疑心,但你错就错在把胜负输赢看得太重,生怕被‘胡车儿’抢了先,因此每当你起疑心,我只需快步向前,你就无暇多想了。”

见杨松如此透彻地点明自己的心理,蒋干长叹一声:“你说的不错,我嘴上说盗圣不过是个称号,可真的比赛起来,我还是放不开这虚名……”

“哼,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啦,敢偷我杨松的钱,你就觉悟吧。”

“别高兴得太早,你侥幸抓住了我,未必抓得住胡车儿。”

“胡车儿?你看那是谁?”杨松笑着指指角落里一团不起眼的粽子。

“什么!难道说……”蒋干循他所指,定睛瞧去。

“早,早啊。”

“早你妹啊!你个不争气的,怎么也被抓啦!”

“我也不想啊!这混蛋假扮成你,我被他骗了。”

蒋干长叹一声:“你我二人太过看重输赢,到头来我们都输啦!”

“来人啊,把他们拖下去,吊起来打!”

杨松吩咐完毕,把财宝装回箱内,拂袖出门。

一群家丁涌进来,将两人带到刑房,像带鱼一样吊在墙上。

此后每天十二个时辰,众家丁轮番拷打蒋干和胡车儿,足足打了半个月,打得两人八脉尽断,筋骨俱碎,这才将他们扫地出门。

二人奄奄一息,已无法直立行走,只能相互扶持,一寸一寸地在路上爬。

“我们一个盗圣,一个神偷,一起去偷杨松的钱,却落得如此下场,说出去……咳咳,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不料,蒋干带血的唇角却微微一笑。

“胡兄,可不用太悲观哦。”

“什么?!”

“你看——这是什么?”

蒋干颤巍巍地伸出手,掌中放着一枚硬币。

胡车儿一惊:“这……难道说……”

“不错,还记得我们被杨松抓住之时,他整理金库中的财物后扬长而去吗,那时候他不小心把一枚硬币掉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我轻轻一脚就踩住了,没有人发现。”

“这半个月里我一直紧紧地把硬币踩在脚底,在苦受毒打的时候都不敢换个舒服的姿势,终于今天把它粘在鞋底带出来了……”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偷到杨松的钱了!”

胡车儿愣了好半晌,长叹一声:“杨松利用我们的心理抓住我们,你却也利用了他的心理。他只道我们被抓后惊慌失措,又怎会料到蒋兄你大难临头还念念不忘偷他的钱呢?哎,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古人诚不我欺。蒋兄,这场比赛,是你赢了。”

“不,胡兄,是我们赢了。”

“我,我们?”

“不错,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被杨松抓住吗?就是因为太看重胜负得失。其实人生百年,虚名不过身外之物,知己才是最为难得。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我身为盗圣,能有胡兄这样水平不相伯仲的对手,该是莫大的幸运啊。”

“你是说……”

蒋干高高举起硬币,让它映照着太阳的光辉,“胡兄,这份荣耀,我们共同拥有。”

“蒋兄!”

“胡兄!”

“能有这样的知己兼对手,胡车儿不枉此生!”

“如今最后一件事,就是趁着你我一口气尚在,把这件事告诉世人,让他们知道,我们偷到了杨松之财。”

“不错,可是这里没什么人啊。”

“离此不远有一家赌坊,是我开的,那里人多,我们爬过去吧。”

“好!”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们爬了两天,终于……爬到了……”蒋干断断续续地讲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刘禅听得唏嘘不已:“太感人了,太感人了。”

“刘公子,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件事麻烦你。”

蒋干打开紧握的拳头,那肿如包子的手掌内侧更是通红一片,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五文硬币。

“这是最后的例行公事,麻烦你找人帮我们鉴定一下这枚硬币是不是假币——虽然肯定是真的,但是鉴定过后才真正标志着我们偷到了杨松的钱。”

“晚辈遵命。”刘禅小心地接过硬币,转身走向隔壁当铺。

“老板,帮我看看这枚硬币,是真的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当铺老板接过硬币掂了掂。

“…………”

“不好意思小哥,这是假币。”

“您,您再好好看看。”

“不会错的,做工很粗糙,分量也不对,是假币。”

“哦,谢……谢谢……”

从当铺出来,刘禅心中忐忑:“该怎么告诉蒋干前辈这个残酷的真相呢?他们拼了性命,结果偷到的却是一枚假币。”

此时,数里外的杨松豪宅中,杨松得意洋洋地对手下家丁笑着:“那两个蠢货,临死之前还被我耍了一道。我故意丢了个铜子在地上,就见他忙不迭地踩住,半个月不敢挪脚。哈哈哈哈……不知他们现在发现了没有呢?”

刘禅走回赌坊,犹豫着道:“蒋,蒋干前辈……”

“怎么样,是真的吧?”

“对啊,是真的吧?”

“是,是真的!”刘禅说完,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热泪,抬头斜视夕阳。

“太好了,我们偷到杨松之财了!”


“两位前辈别太激动了,身体要紧,你们先养养身子吧。”

“傻孩子,我们八脉俱断,筋骨尽碎,全靠一口气撑着,如今心愿已了,在无牵挂啦。”

“孩子,你不必为我们难过,古人云得好,朝闻道,夕死可矣。”

“我们终于可以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

“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我们全部的生命,都已经献给了全天下小偷最壮烈的理想——”

“为杨松的钱而奋斗。”

“胡兄。”

“蒋兄。”

“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牵着手……”


壮烈的歌声戛然而止,刘禅定睛一看,蒋干和胡车儿已经仙逝,带着他们的友情与梦想,带着他们的青春与热血。


后人有诗赞之曰:
“清明时节雨纷纷,牧童遥指杏花村。牧童指完杏花村,低头一看钱没了。”


好诗好诗。


从两具尸体的衣袖中缓缓地滚出两颗珠子,刘禅拾起来看了看,长叹一声,收入囊中。


“二位前辈,杨松欺人太甚,我不为你们报仇,誓不为人!”

“这位公子,没想到你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实在是对不起。”先前那个出老千的人赔礼道,把骗走的剑和珠子都还给了刘禅。

“可以借我点钱吗,我在对面的饭钱还没付。”

“当然没问题!方才掷骰子若是我不出千,赢的应该是您。这些是赌金。”那人给了刘禅数十两银子。

刘禅记挂妹妹,快步回到客栈,刚一进门,却见两个身穿盔甲的人正在拉扯妹妹。

“放开我!你们——”妹妹勉力抵抗,但显然敌不过对方两人,终于被他们一左一右地擒住。

刘禅勃然大怒,仗剑冲入客栈:“放开那个女孩!”

“禅禅!”妹妹如遇救星,“他们要抓我——”

“哪里来的恶徒,看我——”刘禅正要拔剑大开杀戒,那两人回过头来,六目相对,刘禅顿时呆住了,“你们……”

而那两人的惊讶也丝毫不下于刘禅。
“你……”

“阿……阿斗哥哥!?”

小酒肆中,六目相对,刘禅和关平、星彩一见面,三人都是一愣。

关平第一个回过神来,大喝一声:“来得正好,星彩,把他也抓起来,我按住这个女的。”

星彩急忙劝道:“关平,别……”

刘禅冷冷道:“关平,你要造反吗?”

“造反?你密谋降魏,险些断送大汉基业,幸亏诸葛丞相识破你的奸谋。现在你早已不是皇帝,人人得而诛之!”

刘禅微微冷笑,一股智力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诸葛丞相,诸葛丞相,叫得好生尊敬。当初是谁在他的婚典上要行刺他来着?”

“你!……”关平被他提起旧事,又羞又怒,“星彩,这小子手无缚鸡之力,就由你来抓吧,抓起来带回去交给丞相。”

刘禅不理会他,问星彩:“你们不是远走高飞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们本已在南蛮隐居,前几天成都被围,我们听说国家有难,就赶过去帮诸葛丞相守城……”

“那怎么又到汉中来了?成都之围到底怎么回事,是魏国突袭吗?”

“哼,你怎么不问问她?她不是知道得最清楚吗?”关平说着指了指妹妹。

刘禅更奇了:“她?她怎么会知道?”

“禅禅,你别听他们胡说!”

“禅禅?哼,叫得好亲热。星彩,把这对祸国殃民的狗男女一齐送去给丞相。”

“关平,你放了阿斗哥哥吧,他对我们有恩啊。”

“有恩又怎样?我们身为战将,应该公私分明。他现在是人人喊打的汉贼,难道因为一点小恩小惠我们就放了他?”

刘禅未及答言,妹妹忍不住道:“把恩将仇报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你——”关平一时语塞,气得伸手打了她一耳光。

“啪!”一声脆响,妹妹怒道:“你敢打我?”无奈双手被制,反抗不得。

“星彩,你还不快动手?”

“哦……”星彩提着钢叉,缓缓走到刘禅面前,忽然伸手一推——
“阿斗哥哥,你快走!”

“星彩,你干什么!”

“关平,你就放他这一回吧。”星彩拉住他,苦苦哀求,“要不是他下棋赢了诸葛丞相,你我现在能在一起吗?”

关平想起刘禅帮助他们终成眷属,怒气渐消,只哼了一声:“下棋什么的,不过是小聪明罢了……”

“算我求你一回,阿斗哥哥是好人,他不会再作恶了……”

“……真拿你没办法,罢了,反正我们的任务是抓这个女的。”

“太好了!阿斗哥哥,关平答应放你走了,你快走得越远越好,别再碰到我们了……”

不料刘禅恍若未闻,喃喃重复着:“阿斗哥哥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好人……”良久良久,眼角有泪滑过。

“看在星彩的面上,我就饶你这一次。下次若再让我碰上,就下不为例了,听见没有?”

刘禅摇摇头:“你们把她也放了。”

“不行,她不能放,诸葛丞相说了,只要抓住此人,就能解成都之围。”

“得寸进尺!这妖女关系重大,你求我们也没用。”

刘禅仍是摇摇头:“我没有求你们,我是命令你们——放开她。”

关平怒极反笑:“你既不肯走,那就是自找的,怨不得我了!”
伸手“咻”地拔出腰间大刀。

“关平,不要动手!”

“说什么都晚了!我已经放了他,是他自己不肯走,你也看见的。”

刘禅淡淡道:“你确定要跟我动手吗?”

“怎么,你怕了?看看我的腹肌,怕了就赶紧滚!”

“腹肌什么的……”刘禅微微一笑。

“拿腹肌欺压弱小的人,我刘禅最看不起了。”只见刘禅猛然起身,衣衫爆裂,一排排腹肌在胸前闪烁着光芒。

“什,什么……”

“阿斗哥哥,你什么时候……”

“不过,对付你也用不着脱衣服。”刘禅轻蔑地一笑,穿上衣服。

“可恶,竟敢小看我!——星彩,不要拦我——刘阿斗,你亮兵器吧!”

刘禅俯身拾起一根树枝,道:“我就用它。”

“树枝?哈哈哈笑死人啦,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吗?”

“你错了,剑只是力量的延伸。当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胡说八道些什么,看刀!”

“关平,小心别伤了他!”

“哼,你该求禅禅不要伤了他才对。”

“唰!”只见刘禅手中树枝挥舞,与四周空气摩擦,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将关平的刀光完全掩盖。

战不三合,光芒暗下来,两边退开,只见刘禅手持树枝迎风傲立,而关平已是遍体鳞伤,刀也断成两截。

“这……这不可能……”

“阿斗哥哥,你什么时候……”

“看在星彩的面上,我就饶你这一次。下次若再让我碰上,就下不为例了,听见没有?”

“可……可恶,竟然学我的话……”

“……关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吧。”

“我一定会回来的——”关平捡起地上的半截刀,扶着星彩匆匆离去。

“妹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

“他们为什么抓你?关平说你知道成都之围的真相,这是真的吗?”

妹妹脸色微变,随即道:“没,没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嗯,那倒是。看来是诸葛亮胡说八道,那俩人智力又低,说什么信什么。”

“我们怎么办,现在去成都吗?”

“不,我还有件小事未了。”

刘禅带着妹妹来到城郊一座巨大宅院。

“这是哪里?”

“杨松的家。”

“哇!你怎么这副打扮?”

“哦,营造一下气氛。”、

二人一路潜行,很快来到了金库的朱漆大门前。

“奇怪……怎么沿途没有卫兵?不管了,反正我一剑在手,谁也不惧。”

刘禅伸手一拉门上的锁。

“糟,糟了……这次是锁上的。”

“怎么办?我们都不会开锁啊。”

刘禅仔细地看了看锁,只见锁上是四位的密码,每位对应八卦中的一卦。
“四位,每位有八种可能,如果硬猜的话,要猜四千多次……”

“四千多次,那得试上几天几夜啊。”

刘禅微微一笑:“妹妹,我早就告诉过你,要注意生活中的细节。”

“我没有记错的话,蒋干前辈向我叙述他潜入经过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八岁就接受了最专业的开密码锁特训,可以通过指间感觉的细微差异破解出密文,一般说来,密码锁按工作原理可以分两种,最早是——嗯,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这把是周易六十四卦微震式密码锁,我还感觉到第一位是‘巽’,第二位是……”

“所以说——第一位是‘巽’,我们只需要猜后三位,也就是试五百一十二次就够了!”

妹妹恍然大悟,看着刘禅的目光中充满了仰慕:“禅禅,你好聪明啊!”

“嗯,虽然我很聪明,但你不必羡慕。生活中不缺少细节,而是缺少发现,只要你留心生活中的细节,你也能像我一样!”

两人坐在门前试密码,一直试到天黑,刘禅取出随身干粮来,两人吃了继续试。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眼看夜色已深,“啪!”锁开了。

“成功了!”刘禅兴奋地挥了一下手中的青釭剑。

剑锋带到锁上,把锁劈成了两半。

“…………”

“…………”

“咳咳,啊,那个,我当然知道青釭剑可以把锁砍开,我之所以花那么长时间来猜密码,是不想辜负了蒋干前辈的一片苦心啊。”

说罢,刘禅一脚踢开门,“杨松,拿命来!”

不料,眼前的景象却使他呆住了。

只见杨松蜷缩在地上,胸口开了一个大洞,血流满地,已经奄奄一息。

“你们是……”

“你怎么了?谁干的!”

“姜……姜维……掏走了我的凤珠……”杨松迷迷糊糊地回答着,已然神志不清。

“姜维?”听到这个名字,刘禅心中一沉,那是诸葛亮的首席大弟子,“什么时候?他离开多久了?”

“有半天工夫了……你们是谁?”

“我是蒋干和胡车儿两位前辈的朋友,我是来代表正义消灭你的。想不到你这贪财无厌的恶徒也是凤珠的寄体,也罢,我先结果了你,再去追姜维!”

“少侠……你要杀我可以……只是我还有笔帐未处理……咳咳……死不瞑目……求你帮我……”讲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二人定睛一看,杨松已然气绝。想来是那最后一笔账支撑着他多活了半天的。

刘禅叹息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必如此看重?贪财贪到这种地步,死有余辜。”

刘禅正要出门追姜维,瞥眼看见金库的桌角放着一本厚厚的簿子。

上面写着“账簿”。

刘禅好奇心起,伸手取过账簿翻阅。

『某年某月某日,资助城中贫困百姓一千户,计白银十万两,已结清。
某年某月某日,捐资修建希望私塾两所,计白银二千五百两,已结清。
某年某月某日,修缮城郊六处寺庙,计白银五千两,已结清。
某年某月某日,新收养四十名被拐卖的孤儿,计白银四百两,已结清。
某年某月某日,…………』

刘禅越看越惊,喃喃自语:“难道我们都错怪好人了?”

“怎么了?上面写的什么?”

刘禅不答,径自翻到最后的一页。

最后一条墨痕未干,显是杨松写后不久即遭姜维袭击。
『今年大旱,农民粮食歉收,计划向邻城购入粮食,发放饥民,未结清。』

“原来……原来这就是杨松敛财的真正用途,这就是他为什么如此珍惜每一文钱,为什么如此痛恨窃取钱财的蒋干胡车儿,这就是他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的事。”
刘禅废然长叹,良久不语,眼角有泪水打转。

“杨松前辈,我错怪了你,第七颗凤珠的寄体,你当之无愧。”刘禅看着杨松的遗体,默默道,“你安息吧,我现在就去追姜维,夺回你的珠子!”

“我们去哪追?”

“往成都,诸葛亮在成都,他一定回了成都。”

二人离了汉中,快马加鞭,比及天明,已接近成都城。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他啊。”

“也许他已经冲进城去了。你说那围城的大军到底是魏国偷袭呢,还是吴国奇袭呢?”

妹妹的表情不太自然:“呃……我也不知道呢……”

二人驱马来到成都城下,远远望去,果见甲光耀目,刀枪如林,一批大军围在城下。士兵个个头裹黄布,头顶大旗飘扬。刘禅定睛瞧去,见了他们的装束,又看到大旗上写的旗号,惊得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岁在甲子,黄天……再起?”刘禅念着旗上的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道是……”

妹妹终于叹了口气,点点头:“是黄巾军。”

本集完

刘禅盯着黄巾军的旗号,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正在发愣,妹妹忽道:“禅禅,你把凤珠拿给我看看。”

刘禅哦了一声,想也没想就掏出装凤珠的袋子递给她。

妹妹一把夺下袋子,头也不回地向黄巾军本阵纵马狂奔!

“妹妹!”刘禅回过神来,大喊一声,拍马追了上去。

突然,妹妹的马绊到一块石头,蹄下一滑。

只这么稍稍一缓,刘禅已从后赶上,一把拉住了妹妹。

“被逮住了……”

眼见抢凤珠被当场抓住,妹妹心知再也无可狡辩,叹了口气,道:“我无话可说。”

不料刘禅一脸茫然地问:“妹妹,你怎么差点冲到黄巾军那边去啦?多危险啊,幸亏我拉住你,是不是马受了惊吓?”

“禅禅你……”

妹妹喉头一哽,再也说不下去。
(没想到他对我这么信任,我这么公然抢他的珠子,他竟丝毫不起疑心……)

刘禅更加茫然:“你哭什么?刚才被吓到了吗?”

“没……没什么,刚才可能是马受了点惊吓,乱跑起来。”

刘禅未及答言,背后猛地响起一声诡谲的冷笑。
“马受惊吓?妖女,你还真是厚脸皮啊。”

刘禅吃了一惊,心道:“背后有人,我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急忙转身,却为时已晚,一抹冰凉的剑尖抵在了脖子上。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刘禅喝道,定睛看向袭击之人。

眼前之人羽扇纶巾,玉面朱唇,冷冷笑道:
“鬼鬼祟祟?二位一路从汉中追我到此,究竟是谁鬼鬼祟祟?”

“你是——”刘禅看着这身和诸葛孔明一模一样的装扮,倒抽一口冷气,“孔明的首席大弟子,姜维!”

“嘿嘿,难得陛下还认得我。我今日的目的是抓这女子,只要你答应不插手,我保证不伤你性命,你和丞相间的过节以后再说,如何?”

“唔……好汉不吃眼前亏,也只好如此了……”刘禅假意应着,突然间伸手用力推了一把妹妹,“你快跑!不用管我!”

“想跑?”姜维冷笑一声,手臂疾伸,一把抓住妹妹。

“禅禅,你……”妹妹望着刘禅,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感动。

“她抢你的珠子,你还如此回护她?”

“抢我的珠子?什么抢我的珠子?”

“你真以为刚才她是马匹受惊?她是要抢你手里的珠子,被你抓了现行,这才撒谎掩饰。”

刘禅一愣,疑惑地看向妹妹。

“…………”妹妹避开他的目光,低着头不说话。

“你……你胡说,休想离间我们……”

“我胡说?”姜维转向妹妹,“你说我有没有胡说啊,张姑娘?”

妹妹肩头一颤,默然不语。

“张?她姓张?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她的姓名,我还知道——”姜维手指远处围城的大军,“她和那黄巾乱党是一伙的!”

“什么?她是黄巾军?不可能,你编谎话也编个像一点的,哈哈哈——”笑到一半,却见妹妹脸色凝重,并不反驳,心中一沉,颤声问道:“妹妹,他说的是……”

妹妹长叹一声,终于点点头:“是真的。我……我可没有故意瞒你啊,我这么大一条黄巾天天顶在头上,是你自己视而不见,我也没有办法……”

“什,什么,那个油条一样一样的东西原来是黄巾吗……”

“现下你可相信我的话了?”

刘禅仍是摇摇头:“就算她是黄巾军,那也不一定就十恶不赦,也许……也许她生计所迫,不得已加入黄巾军当个小卒,赚点军饷,那也没什么……”

“小卒?哈哈哈哈,她若只是个小卒,丞相和我在这万军围城的时刻还会有心思抓她?”说着,姜维伸手一剑,向妹妹刺去。

“啊!”妹妹惊叫一声,半边衣服被划破,脖子上挂的一块木牌断了线,掉落在地上。

刘禅弯腰拾起来,只见木牌上赫然画着九道血红色的横杠。

“这是……”

“黄巾军每个人都有一块木牌,横杠的条数表示在教中的地位,这个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嗯……”刘禅幼时听父亲讲述黄巾之事时,确曾提到过,一杠相当于伍长,二杠相当于什长,而父亲的首战对手程远志,就是黄巾军的一名五杠长老。“九道杠,九道杠是——”刘禅暗暗吃惊,扳着手指头数起来。

“天公将军。”姜维冰冷而平静地打断他。

“天公将军”四字如轰雷霹雳在刘禅脑中炸响,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四个字的意思,愣愣地盯着妹妹,颤声问:“他说的……”

妹妹深深吸了口气,一字字道:“没错,我就是黄巾前教主张角的妹妹,第二代天公将军。”

“张……角的妹妹?”刘禅喃喃道,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路上和他朝夕相处的女子,竟是父亲口中的大魔头的妹妹,成都城下密如蝼蚁的贼兵的首领。

“现在你知道啦。没错,刚才我的确是想抢你的珠子,我认命了,要杀要剐由你吧。”

“你既自己承认了,那再好也没有。陛下,你都听见了,就请让开吧。”

不料刘禅跨出一步,反而挡在妹妹身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知她是黄巾乱党首领还要维护她?”

霎时之间,刘禅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从黄公公惨死,夏侯恩授剑,一直到今天,一路上的经历在脑海中飞快地流转,终于,他大彻大悟了。

“什,什么……这个充满压迫感的表情是……”

“我的心——再也没有迷惘了!佛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师徒自居汉臣,却把持朝纲,心狠手辣,滥杀无辜,妹妹虽为反贼之首,却心地善良,待人真诚,我从未见她做过一件坏事,至于围成都,夺凤珠,我相信一定是事出有因。况且何为反贼?有乱政故有反贼,若你们为人臣子不思争权夺利,而是君臣齐心共治社稷,又怎会将这些百姓逼上梁山?”

“梁山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突然觉得很顺口就说出来了。”

“总之,妹妹待我很好,不像你们这些虚伪狡诈的臣子,就冲这一点,我刘禅决意护她周全,她是张角的妹妹也好,是牛魔王的女儿也好,我都不在乎。你想抓她,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禅禅……”

“哼!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你?本来念在你和丞相属于汉室内部矛盾,如今退黄巾保成都要紧,所以不想和你争斗,既然你自己找死,我就不客气了!”话音方落,长剑一挥,向刘禅的脖子砍下。

刘禅侧身避过,顺势拔出青釭剑,寒芒闪动下,伟岸的身躯直如天神。

两人双剑转瞬斗在一处,战至一百回合,不分胜败,剑芒闪耀夺目,刺得妹妹睁不开眼来。

“好强……”刘禅气力渐衰,心中暗惊,他自艺成以来还未碰见过如此强的对手。

而姜维也是暗自吃惊,他跟随诸葛孔明修习奇门遁甲大法,自诩除师父外天下无敌,不料眼前的刘禅剑法却是极为高超。

又斗了数十合,刘禅毕竟缺乏临敌经验,露出了一个破绽,姜维看准时机,在他左肩上刺了一剑,鲜血长流。刘禅踉跄后退,喷出一口血来。

“好机会!”姜维飞身上前,手起一剑,全力向刘禅刺去。

便在此时,妹妹忽然退后一步,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万里晴空之上忽然降下一道闪电,击在姜维身上。

姜维大吃一惊:“我怎么把这妖女给忘了!”他身在半空,又是全力进攻之时,因此毫不设防,刹那间被闪电击中,立刻全身酥麻。

不待姜维站稳,刘禅扑上去,举剑奋力一击。

“噗……”姜维猝不及防,被青釭剑刺中,喷出一口鲜血。

眼见自己身负重伤,以一敌二绝非敌手,姜维虚刺一剑,趁刘禅闪避之时飞身跃起,叫道:“改天再来收拾你们!”

刘禅眼看追赶不上,眼疾手快,掏出养由基弓,挽弓搭箭。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一箭射去,乌鹊掉地。——看箭!”

一箭离弦,挟着势不可挡的威力,正中姜维胸口,鲜血漫天洒落。

孔明大弟子姜维,就此殒命。

“呼……”刘禅长出一口气,从姜维身上搜出杨松的凤珠,默默道:“杨松前辈,我给您报仇了。”

说罢再也支撑不住伤口的剧痛,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小心!”妹妹忙上前扶住他,刘禅倒在妹妹的怀里,昏迷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刘禅悠悠醒转,伤口已不再疼痛。

“你醒啦?”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妹妹沉吟片刻,道:“好,我告诉你。”

“我出生在河北省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父亲是卖牛杂的……”

“讲重点。”

“黄巾军战败后,三个哥哥都死了,我接掌了天公将军。当时世人都以为黄巾已经被消灭,其实还有数万残党存活了下来。我们隐藏在成都城外的荒山中,秘密发展壮大……”

刘禅心中一动:“成都城外的荒山?难道是……”

“就在离此数十里外的一片山区,因为地势险僻,平时绝少有人。我们把一座小山的内部挖成空心,数万人就驻扎在山腹之中,任谁也发现不了。”

“离此数十里……”刘禅回忆起黄皓的所见,又联想到方才击中姜维的天雷,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时救黄公公的神秘人就是你?”

“什么黄公公?”

“就是一个又高又帅的宦官老爷爷。”刘禅连比带说,向她转述了那日黄皓在山中所遇。

妹妹想了一下,道:“啊,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我看到诸葛孔明和一个又高又帅的老爷爷在山道上激斗,而他们脚底下的山腹中屯满了黄巾军。我生怕孔明呆久了会发现我们,就躲在暗处引雷打他,把他惊走了。”

“原来如此。”刘禅想起黄皓回来后,曾派士兵到那山中查探,结果那士兵只带回一个“黄”字就死了。当时他和黄皓瞎猜什么黄承彦、黄月英,现在看来,士兵要说的其实是“黄巾”啊。

“那后来呢?我碰到你的时候,你怎么被诸葛亮关起来了?”

“我们听说成都发生叛乱,皇帝出逃,就觉得时机已到,约定了一个黄道吉日起兵围城,打算先攻下成都,然后以此为根据地,黄天再起。眼看约定的日期临近,我就一个人潜入成都城里,想查探一下布防,结果不小心被诸葛亮逮住了。”

“诸葛亮认出了我是张角的妹妹,但他并不知道黄巾还有残党,因此只是把我关了起来。后来你也被抓了进来,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当时我手臂被追兵砍伤,只好跟着你,没想到跟着跟着就把约期围城的事给忘了。直到那天在东吴,黄月英接到报告,我才突然记起来。估计是手下的长老们找不到我,只好先起兵了。”

“我想起来了!离开华佗的医馆后我娘带我回军营,后来我被马忠骗出去,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看见你,后来你说你去逛街了。其实是去打探消息了吧?”

“不错。可惜没打听到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刚才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凤珠?”

“为了……为了……”妹妹突然踌躇不语,过了好久,咬牙道,“为了复活我哥。”

“你说什么?!”刘禅又吃一惊。

“我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想凤珠既有使潘凤复生的力量,那或许也能……”

“貂蝉不是说了吗,这个复活并非让虎牢关那个潘凤重生,而是激活每个人心中的潘凤。”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想试试……”

“听我的,不要再打这种念头了,好吗?”

“嗯,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好,你现在去下令让黄巾军退兵,我要进城与诸葛孔明决战了。”

“行,你……千万小心。”

成都城·议事大殿

“报丞相,黄巾军退兵了。”

“退兵?为什么退兵了?”

“原因尚不清楚。另外……”传令兵欲言又止。

“另外什么?”

“有……有个人在外面,要见丞相。”

孔明皱眉道:“谁啊?”

“诸葛孔明啊,我刘禅回来了!”

“什,什么……”

“来吧,是时候了解这段恩怨了!”刘禅拔出青釭剑,直取诸葛孔明。

“扑哧——”

鲜血狂喷!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刘禅喃喃念着。

“哼,哪有这么容易!”诸葛孔明蓦然睁眼,再度运起遁甲大法,全身刀枪不入。

“什……什么!我就不信青釭剑也奈何不了你的遁甲!”

两人整整斗了数千合,刘禅的剑法虽然极为精妙,但却完全奈何不了诸葛孔明的遁甲。而诸葛孔明招招狠辣,转瞬间刘禅已身受重伤。

“可恶……我,我刘禅要死了吗?”

“哼,跪下求饶,我就饶你一命。”

“我刘禅七尺男儿,若不能斩奸除恶,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要这条命又有何用!”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了。”诸葛孔明桀桀冷笑,缓缓向他走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腰间的养由基弓突然说道:“你,真的愿为天下百姓的幸福而舍弃生命吗?”

“妈呀!弓说话啦!”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愿为天下百姓的幸福而舍弃生命吗?”

刘禅毫不迟疑,郑重道:“我愿意。”

“很好,这最后的秘密,是时候告诉你了。”

“什……什么秘密?”

“——刘禅,你就是那最后一课凤珠啊!”

“你说什么?”刘禅惊得合不拢嘴。

“凤珠的寄体会散发出独特的能量,我早已发觉你是凤珠的寄体,我之所以跟在你身旁而一直不说,就是为了看看你有没有一颗胸怀百姓的仁者之心啊。”

“这么说,我现在已经集齐了八颗凤珠?那要怎么用呢?”

“凤珠要发挥作用,必须八颗聚在一起,而你不死,你体内的凤珠就没办法出来,所以,你懂的!”

“我明白了,要我自尽是吗?”

“不错,嘿嘿,那个妹妹偷你的凤珠,你真以为是为了复活什么张角?”

刘禅奇道:“她不是为了复活张角?”

“这不过是她随口编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也发觉了你体内散发的凤珠能量,但她舍不得你送死,因此想偷走其他的凤珠啊!”

“你怎么知道?”

“一看就看出来了,你这么迟钝,真是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呐……哦吼吼吼吼吼……”

“原来是这样吗?妹妹啊妹妹,感谢你的一片苦心。但,我刘禅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要能斩奸除恶,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死又算得了什么?”说罢,刘禅挥剑刺向自己的小腹。

“且慢!”养由基弓突然喝道。

“又怎么啦?”

“很好,看来你是真的愿意牺牲生命,恭喜你已经通过了最后的考验!”

“考验?”

“不错!只有品德高尚,大爱无私之人,才有资格唤醒潘凤,你刚才的自杀已经证明了你的资格。现在我告诉你另一种方法,可以不用牺牲你的性命就让八颗凤珠聚集。这种方法极为巧妙,连你那妹妹都不知道。”

“什么方法?”

“把那七颗吃下去!”

“好……好巧妙的方法!不愧是养由基弓前辈!”刘禅心中豁然明白,“是啊,我体内有一颗凤珠,只要把其余七颗吃下去,不就八珠聚首了吗?”

“去吧,少年!守护天下和平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就在这时,孔明已走到跟前,伸掌向刘禅的天灵盖拍下……

说时迟那时快,刘禅一把掏出凤珠,全部吞了下去,刹那间腹部发出极为耀眼的闪光,一个八卦光环在身周绽爆开来。

天摇地动之中,刘禅口中发出嗡然龙吟,周身爆发出无尽的力量!

“什,什么?!这难道是……”

那一刻,所有的往事历历如流水在脑中闪过,刘禅仿佛看到了每一位给他凤珠的前辈,聚集在他身周,给予他鼓励,赐予他力量。

“砰!”一道遮天蔽日,刺眼欲瞎的光芒闪过之后——

“诸葛孔明啊,你觉悟了吗?”

“这身战甲,难道是……”

刘禅将青釭剑搭在养由基弓上,缓缓对准诸葛孔明的心脏,一剑射去。

这一剑击碎了孔明的遁甲,洞穿他的心脏,又穿透了宫城的重重围墙,最后打在成都的城墙上,土石迸裂。

将星陨落,一代权臣诸葛孔明,终于含恨而逝。

“我赢了,我……赢了……”刘禅说完这句话,再也支持不住心力交瘁,就地倒下,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刘禅睁眼一看,自己身处寝宫,身旁有两个小厮,想起自己手刃了诸葛孔明,不禁心中沾沾自喜。

“陛下您醒啦?您是不是做恶梦了,一整夜都在说梦话。什么凤珠,什么夏侯恩,听都听不懂。”

刘禅心中一沉:“你说什么!我……做梦?”

“对啊。不说这个了,刚才黄公公过来,说今天不下棋了,诸葛丞相还等着您去上朝呢。”

“报——诸葛丞相在宫外求见,问您怎么还不去上朝。”
“…………”(全剧终)


刘禅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寝宫门外,见到眼前所立之人,微微一愣,突然松了口气。

“嘻嘻,是不是吓了你一跳呀?”

“好啊,原来你和我宫中小厮合伙寻我开心。”

“我叫他们这么说的,想看看你什么反应,嘿嘿,可不许责罚他们。”

“你的黄巾军呢,就此解散了吗?”

“不,我们还在那山里。他们都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反的百姓,若你是个好皇帝,他们自然而然会慢慢散去。”

“哈哈,好,好!我刘禅就接受你的监督!有你们在,我刘禅就是想当个昏庸的皇帝,那也不敢啊。”

妹妹看着他,脸一红,轻轻靠在他身上。

二人都不再说话,凭栏远望,百姓在田间地头辛勤地劳作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山坡上的小草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春天来了,这是属于大众脸的春天。
真·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