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斗游戏救世主 街霸制作人小野义德访谈 _ 游民星空 GamerSky.com

由于种种原因（才不是我懒呢），这篇几天以前的访谈现在才翻译好，给大家说声抱歉。

小野义德是《街头霸王4》的制作人，在大牌们走光之后也成为了卡普空认知度最高的面孔。以其搞怪的行事风格和严谨的制作态度深受粉丝欢迎，而他四月份的病情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担忧，Eurogamer专访小野义德，为你揭开这位怪才人生里的起起伏伏。

PS：如果对其人生不敢兴趣，欢迎PASS第二部分；三四部分关于街霸，欢迎阅读；结尾有福利，不骗你。

在小野义德出院三周后，我们坐在罗马一间旅馆的大厅内进行了这次采访。这位《街头霸王4》制作人的脸颊上有着健康的红晕，他也始终保持着招牌式的爽朗笑容。他已经成为卡普空的吉祥物了。

但外表往往有欺骗性，小野义德四月份的病不仅出人意料，而且非常严重。卡普空当时的一则应付式声明更激发了流言。而小野义德此次在公司年度游戏展上的路面也确实让人吃惊，即便是卡普空的员工也不清楚小野义德的相关信息，更不用说粉丝了。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在2008年《街头霸王4》大获成功后，小野被任命为创意总监并全权负责卡普空格斗游戏的市场运作。每逢新游戏发布，小野都会变得异常忙碌。他必须在一轮又一轮的记者见面会，粉丝见面会上显得非常的精神抖擞，无比活跃，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而频繁的跨时区奔波也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负担。

在结束新加坡的最后一站游戏宣传活动后，小野于周日晚回到了他在大阪的家中。他很快躺到了床上，尽力不去想下一周满满当当的行程。

“我起床后去卫生间洗漱，当我打开卫生间的门时，整个屋子都是蒸汽。更奇怪的是，蒸汽一直在往上升，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有窒息的感觉，等到蒸汽冲到头部时我打了个冷战便倒在了地板上。”

“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妻子当时在家，她听见了响声。她后来告诉我她跑进卫生间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什么蒸汽，只看见我躺在地上。她叫了救护车把我送到了医院。我苏醒后，医生跟我说我的血酸度和一个刚跑完马拉松的人相当。他问我：‘小野先生，你究竟都做了什么事啊？’我告诉他我醒来后去卫生间，然后就昏过去了。他不信。我想是我工作过度了，你可以认为我的身体已达到极限了。”

“蒸汽损伤？”我随口一说，小野大笑。他很爱笑，喜欢讲笑话逗别人乐，即便说的是一些很尴尬的话题。很难判断他究竟是故意掩藏真实的感情还是确实只在乎生活美好的那一部分。

“卡普空不允许行业组织或工人运动之类的存在，”小野说，“如果我乱发牢骚的话可能会被重罚，你能帮我说话么？我希望你这么写‘卡普空压榨小野义德’，把这作为标题吧。”

“不是这样吧，小野先生。我听说卡普空这次是希望你待在家里休养的，是么？”

“撒谎撒谎！情况刚好相反，没人让我休息，当我返回工作岗位的时候，卡普空都不想承认我住过院。我的行程表没有任何变化。出院后我遵循医嘱在家里待了一整周，之后我回到公司办公桌上就摆着飞罗马的机票了。毫无怜悯之心。公司里的每个人都说‘小野先生我们都很担心你呢。’然后他们便递给我密密麻麻的行程表。“

在三上真司，神谷英树，稻船敬二等明星制作人离开之后，小野义德成为了卡普空的代表人物，不过当然是在《街头霸王4》发售之后。我很怀疑小野的病始于他高曝光率带来的高压力。

小野不以为然，“事实上没什么压力，我天然地喜欢和人打交道，喜欢和他们说话，谈笑。我很喜欢twitter,人们经常给我留言说‘卡普空垃圾或者‘小野垃圾’等等。但这些批评也有积极意义，因为这说明他们依然在乎并对我的工作感兴趣。我也确实会听取玩家社区的有用建议。毕竟他们不会拿刀捅我对吧？只要没人捅我，接受批评没什么问题。”

小野义德很小的时候就要很强的进取心，小学时他是一个痴迷于计算机和编程的小极客。“每周我都会去镇中心的一家大图书馆看编程书 只能是大书店，小书店是没有这类书的。我会看三四页内容然后记下，当时没有拍照手机，我只能把一切记在脑子里然后到街对面的麦当劳把代码抄到笔记本上。完成之后我便会回到书店重复以上过程。

“不过等到我开始高中生涯的时候我发现当一个喜欢背代码的极客是不受女孩子欢迎的，所以我决定学乐器。女孩们喜欢听音乐会，对着乐队的男孩大叫。我喜欢那样，不过问题在于，我是键盘手。我不知道键盘手是乐队最没存在感的角色，往往都是充当背景，和鼓手差不多。所以即便是我的高中生涯，即便我在搞音乐，我依然没什么女人缘。。。”

小野在高中培养了音乐细胞，不过对计算机的热爱促使他在大学选择了建筑系。“我申请大学的终极动力便是计算机，我希望加入一个有超级计算机的科系。而那个时候没有几个大学有这条件。所以我选择了建筑力学课程，因为它让学生有机会操作电脑。有了这，我就再不关心建筑学了。”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小野开始自学吉他，并开始钻研3D图形编程中的流体渲染课题。“我当时没有编写游戏，不过我对图形和交互技术很感兴趣。80年代末流体渲染是很高科技的东西，也很难搞，因此我专注于这一领域。在大学的第四个年头导师觉得我表现不错，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继续读研。”

就在小野考虑是继续做研究还是开始工作时，他看到了卡普空投放在杂志上的招聘作曲家的广告。“我知道这个名字（capcom)，因为我玩过街机上的《快打旋风》。我在想‘哇，我可以制作游戏，创作歌曲并得到报酬？这很不错啊。所以我回到家，制作一段吉他乐的demo并寄了出去。几天后卡普空让我去参加面试，就在面试后的当晚，我接到电话说‘你下周开始工作’。现在面试程序很多，不过在1993的时候大家都很直接的。”

没过不久小野的理想主义精神便遭受了挫折。

“我一开始加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进入了一个可以任意创作的丰富世界，而实际上我制作的所有音乐都被限制在2KB内。不像现在音乐是被录制的，当时的音乐需要我们手工编程的。而为了尽可能减少文件体积，所有的音乐都是以二进制的方式编写，字符越短越好。整个工作就像做密保的一样，我花大把的时间坐在那研究代码的结构，这和我想象的工作形式很不一样。”

小野的第一个项目是一个摔跤游戏《摔角霸王》。不久之后他便和街霸有了第一次接触，这款一对一的格斗游戏将成为他未来职业的注脚。

“我的第二个项目是移植《街头霸王2X》，通过手写代码转换音乐，”他解释说，“我就住在办公室外面，工作到凌晨两点，打个盹，早上七点继续开写代码。我两年之内几乎没回过家。

这种程度的辛苦比起小野后续工作的艰难只能算小菜。“《街头霸王alpha》是基于CPS2——性能强劲的一款街机主板而制作的，但因为一些政策原因，当时市面上还是有很多CPS2的前代机型CPS1.所以公司认为游戏应该同时登陆CPS2和CPS1。用现在的概念来说的话，CPS2相当于PS3，而CPS1相当于PS。两种机型之间的技术鸿沟非常大。我被要求在三周之内把所有的音乐都移植到CPS1上。那简直要命啊。想想现在，卡普空压榨员工直到最后一滴精血的作风真是源远流长啊。”

小野的脸上再次浮现诡异的笑容。

“在我昏厥之后，我在医院里这样想到：这些年来，许多卡普空的人员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突然之间，我在病床上明白了他们的遭遇。当一款游戏制作完成上市销售时，公司便多了10张空椅子，再也见不到他们原先的主人了。”

我好奇小野之前高负荷工作的经历会不会使他对其团队内年轻人更多爱护。“完全相反，”他说，“我是一个中年人了，所以我对这些年轻人说：‘你们有能量，有精力，那就加油吧，你们应该做得更好。’”

尽管小野大学时期主要是研究流体动态的，他上世纪9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卡普空的声效组工作。我问他是什么契机使他最终成为一名制作人这样的管理者。

“当我开发《街头霸王3》的时候我开始管理声效团队内外的人力资源，”他说，“我们当时没有制作人这样的称呼，不过实质相同。当时稻船敬二密切关注着我的工作并让我管理鬼武者1，2和3的声效工作，我把所有的音乐天才协调管理得很好。高层看到我有管理人员和项目的能力，便找到我认为我可以制作一整个游戏。”

虽然小野义熊的职业生涯自此开始飞速发展，但他仍然留下了无法释怀的遗憾。“当我们解散《街头霸王3:三度冲击》的团队并冻结整个街霸系列时我就在其中，因此我时常觉得我成了终结街霸传奇的罪人之一。这是罪恶的忏悔，你可以这么说。”

街头霸王，初创于1987年，是卡普空的标志性游戏。曾经有有一段时间它是街机的游戏王者，秒杀所有的对手。但1999年的《街头霸王3：三度冲击》的惨淡销量使卡普空决定冻结该品牌。

“当《三度冲击》上市时团队并不是很看重销量，我们当时没有现在这样以市场为导向。我们只想制作最好的游戏回报我们的核心粉丝们，那才是我们的驱动力。但这样的结果是《街头霸王》的市场表现非常不好，最终导致公司冻结了这个系列。”

负罪感促使小野在被提拔为制作人后立即撰写了《街头霸王》系列第四部正统作品的的开发文档。“我当时正在制作《鬼武者4》，在那一段时间里我反复向高层提议做一款新街霸，公司则一直跟我说，那个系列已经死了。它不赚钱，我们有像《生化危机》和《鬼武者》这样的盈利大作，为什么要纠结一个死掉的游戏呢？”

“最终我得到了一笔小预算来制作一个游戏原型，我感觉不够，所以我一有机会就发动记者和粉丝给卡普空施加压力。我总是告诉他们向卡普空陈情是他们的责任，我没有那样的能力。是记者和粉丝，而不是制作人，拥有改变卡普空的能力。呼声最终多到了卡普空无法忽视的地步，他们最终为游戏原型亮绿灯，允许我开发《街头霸王4》。这真可谓是奇迹。

“但是，对公司来说，这不是一个受欢迎的项目。“直到发售那天之前，《街头霸王4》都是不讨喜的孩子，”小野如是说，他的语调一度悲伤而又有挑衅意味。“公司里的很多人一直跟我说：‘小野先生，你为什么执着于这款游戏，你花费了太多的金钱，预算和资源了。我们为什么不把它用在其他地方，一些能赚钱的事物上。’没人想推销这款作品，所以实际上我得不到其他部门的帮助。他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势，一直到发售那天。”

我怀疑这小野近来的病情是否与那段时间的状态有关。对卡普空来说，《街头霸王4》是不想要的孩子，小野一个人全力负责它的概念，孕育和诞生。没有他，《街头霸王》系列也就和众多的街机游戏一样归于尘土了。他毫无疑问是《街头霸王》的再造之父。他相信自己应该持续负责这个系列么？

他避开了话题，“称它孩子似乎太戏剧化了一点，比较恰当的说法是《街头霸王4》是我泪水，血汗的结晶。那是我称为激情的东西。街霸是我的激情之所在，我只能这么说。

我感觉我触动了小野的神经，或者说，一个事实。小野对《街头霸王》重生的呼唤被公司无视，他只能发动记者和粉丝改变卡普空高层的想法。即便如此，除了他之外大部分卡普空的人员都不看好这款作品。这就是为什么他和粉丝走得如此之近：他们认同他的激情，一种卡普空遗失很久的激情。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工作到住院：不是为了经济利益，而不是因为粉丝是他的后盾，他的亲人，如果他不为这些粉丝做游戏，没人愿意。”

对话沉寂了一段时间。随后小野的话引起了我的思考。

“使我一直充满激情的是玩家社区，在我的价值观里，《街头霸王》是游戏，但它更是一种工具。它就像棋牌或者网球：人才是重点。一旦你了解了基本规则，其余的就靠玩家来发挥了。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风格和属性。我认为格斗游戏流行的原因就是它是社交化的游戏，如果纯粹只有单人模式，它绝不会流行至此。

“我的目标是构建一个全球性的社区。在街机时代，你的市镇有一个小团体可以凑一块玩街机。而另外的市镇也有它自己的团体，但他们之间是相互隔绝的。通过《街霸4》的在线系统我希望能把这些社区拉到一起。我成功了，现在我希望创造一个街头霸王战团，一个允许玩家碰头玩格斗游戏的在线社区。他们可以在任意游戏里捉对厮杀，哪一款都可以。”

“惟一的规矩是每个玩家都得付我一块钱，”他笑着说，“这是我应得的奖励。”

我们都笑了，不过小野以下的话语则很正式了。“我希望回到办公室好好策划这件事。有传言称小野义德死了,早着呢！我希望助推下一世代的格斗游戏，这是我的工作，这是我的使命。”

是的，小野把自己视为救世主，不只是街霸，而是整个格斗游戏业。唯一的问题是他是否还有足够的能量拯救自己。